我像哄孩子似的哄着钱多多,劝慰安抚了好一阵,这货总算收起了眼泪。
可当我问及他怎么就姓了游,隋珠又为啥成了宝珠的时候,他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这是他和隋珠之间的小秘密,因为他常年游走在十里八村的给牲口看病,隋珠就笑话他像个滑溜的胖泥鳅,游的可快了,还在私下里叫他小游子。
而他也着实把隋珠当成了自己的宝贝,天天一口一个宝贝珠珠的叫,日子一久就叫成了宝珠,而隋珠也对此甘之如饴……
我听得唏嘘不已,像他们这样两情相悦的男女本应比翼齐飞,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只能说命中注定了有缘无分,人常说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或许他们上辈子的账还没算完,又或者,修的是来生缘吧,这里边的道道,谁又说得清呢!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不舍,但钱多多最终还是同意将隋珠火化,毕竟曾经起尸,如果再强行入土恐有后患,而且死抓着不放对隋珠也没有好处。
但在火化之前,该有的仪程一定要有,非但不能从简,反而要大办!
隋珠这一生已经足够短暂而悲惨了,现在事情着落在我身上,我无论如何也得替她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更重要的是,必须借此解开钱多多心中的郁结,彻底了却这段情缘,以免他心里的牵挂化为执念,念念不忘,郁郁终生!
我当即让人在前面的礼堂中重新布置灵堂,小到瓜果供品,大到纸人纸马,统统用最好的,又给钱多多换上了丧服,让他以断弦之人的身份给隋珠送行,也算了却隋珠生前的遗憾。
借着火葬场新装的电话,我给村里传了信,让铁骡子即刻请来鼓乐班子、白事帮工和抬棺匠,还叮嘱吴刚他们全员除去身上鲜艳跳脱的颜色,身着素服参与典礼,于家哥俩的过错虽然不能算在他们身上,但赔个礼也是理所应当。
我还在私底下与胡三太奶打了招呼,请来仙堂人马以做策应,在火葬场这块穷凶极恶的“风水宝地”上,我不得不小心从事!
时间不允许我另择吉日,也只得免去了守灵等仪程,一切准备停当已近巳时,距离午时仅有一个时辰,午时对死者乃是大冲之时,搁在过去,只有罪不容赦的犯人才会选在午时三刻行刑,就是为了让犯人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所以出殡仪式无论如何也得在午时之前结束,否则就是大凶之兆,不光死者会堕入无间地狱,连带着观礼之人都难逃灾殃。
眼看一切就绪,我一声吆喝响彻灵堂:“大湾隋家,有女讳珠,年方二八,知书达理,温婉贤良,奈何罹患心病,不幸身故,现有断弦人钱多多携亲朋故旧亲至灵前,披麻服丧,哀恸追思,愿其芳魂永宁,早登极乐,我宣布,出殡典礼即刻开始,奏乐!”
震人心魄的唢呐声响起,按仪程,此时钱多多就该灵前上香了,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钱多多身上,孰料他不知是伤心太过还是没经历过这些,竟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浑然忘了该做什么。
我皱眉提醒:“有请主家上香。”
钱多多身子一颤,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拿起三支安魂香在烛火上点燃,缓缓插进了香炉之中,随即跪在蒲团上三叩首,默不作声的起身在一旁站了,等着来宾上前哀悼。
虽说他有点魂不守舍,但我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谁遇上这种事儿,伤心都是难免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众人上前烧纸、行礼,并无任何异样,可到了该出灵的时候,怪事儿还是来了!
八名专司出灵的抬棺匠矮身弓步,齐齐一声吆喝,可那棺椁就像是焊死在了棺床上一样,竟然分毫未动,任凭抬棺匠使出吃奶的力气,脸色憋得通红,仍旧不见棺椁动弹,直到一口气憋不住泄了劲儿,才不得不放下杠子大口喘息起来。
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意识到不好!
要知道,这八个抬棺匠都是有师承有经验的老手,随便挑一个,肩上都有数百斤的力气,八个人一起使劲,别说一口棺材,就算是千斤巨石都能给抬起来!
眼下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寻常葬礼上,就说明死者心有冤屈,不肯就此离去,可隋珠已经被我斩于金刀之下,有没有魂飞魄散都是两说,怎么还能出现这等异状?
我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抬棺匠们已经做出了反应,为首的老师傅从怀里掏出一面古镜压在了棺盖之上,众人重又摩拳擦掌的蓄力,准备再次起灵!
那古镜我也见过,是抬棺匠世代传承的镇尸之物,无需施术做法,只要往棺材上一放,任凭棺中有什么异动,也都能镇压个一时半刻。
可这回却是奇了,即便有此重宝压棺,一众抬棺匠们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依旧不能撼动棺材分毫,直累得众人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这一下抬棺匠们全都脸色大变,纷纷朝领头的老师傅看去。
好在老师傅还沉得住气,咳嗽一声镇住了众人,随即叫人端过一碗酒来,先是天地人各敬一口,随即仰头将碗中剩下的酒水含在嘴里,猛的一口喷在了棺材上!
只听咚的一声轻响,棺材居然被他喷得颤动起来,数息之后才完全平复!
而那老师傅的神情反而更加凝重,非但没有继续尝试起灵,反而带着一众抬棺匠到灵前躬身上香,那恭敬的模样简直就像祭拜祖师一般。
这一幕将观礼的人全都给看毛了,这光天化日的,不是活见鬼了么?
一时间众人尽皆脸色大变,议论纷纷,反倒是钱多多仍旧满脸木讷的站在那儿,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看都不看一眼。
我见状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一拍他肩膀:“去,你上去哭两声!”
钱多多猛的一激灵,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扭头四顾,紧接着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该死,我这是咋了,咋还走神了呢,王哥,你刚才说啥?”
“我叫你上去扶棺,再大点动静哭上两声,别的不用你管!”我压低了声音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