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告诉我庞冉到底在哪儿，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心里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根本没必要再遮掩了。
她似乎早有所料的苦笑了一下：“我要说不知道，只怕你是不会信吧？”
我没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她认命一样颓然道：“不瞒你说，当初我爹把我卖到窑子里之后，我就已经认命了，没想到赵龙岗相中了我，把我捞出来带回山里，还教我打枪，教我识字，你手上的那两件东西也都是他传给我的……”
赵龙岗就是真正的满山好，鸡公山的大掌柜！
按姚春阳所说，她不光是外四梁里的字匠，也是大掌柜一手栽培的徒弟，字匠属于胡子里为数不多的文职，平时就负责跟被绑上山的肉票拉拉家常，套个近乎，好从肉票嘴里摸清人家的实底儿，给肉票家里写信要赎金的也都是她。
照理说以她的姿色和地位，本应该混得风生水起，可架不住搬舵先生就是看不上她，说她面相妖异生具反骨，一旦成势必会给绺子带来灾祸，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红颜祸水！
先生在绺子里地位超然，连赵龙岗都对他敬畏三分，所以他的这句评语险些就断了姚春阳的活路，要不是她拿窑子里学来的本事迷住了赵龙岗，她或许早就埋骨山中了。
绺子被打散的当晚，她混在溃兵里逃下了山，仗着从没下过山，几乎没人认得她的样貌，便混在关外逃荒的人群里进了迎春乡，不但得到了接济，还因为识文断字在卫生所谋了个差事。
那段日子她过得是战战兢兢，唯恐被人看穿了来历，为此也曾深居简出的打算隐姓埋名一辈子。却不料，即便她藏头露尾，还是被人找上了门，而找上她的人便是庞冉。
庞冉以曝光她的身份为要挟，让她在卫生所里潜伏下来，伺机偷药。
她本打算以自己身份低微为由设法推脱，怎料庞冉不光将她的身份坐实，还帮她弄了个贫苦出身。
现在说起来，或许大多数人不觉得出身有多重要，但在那个年月，一个好出身可就是进步的阶梯，不仅能得到大家的同情和信任，受到提拔的机会也更多。
她既惊又喜，惊的是庞冉没了绺子这个倚仗仍有如此手腕，喜的是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可以理直气壮的争取她想要的东西了。
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仗着识文断字又能说会道，在所里混得日渐有了起色，后来还勾搭上了费腾，做到了如今的位置，借着职务之便，她每个月都能从所里偷出一批药品送到庞冉手里。
只是她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日子，于是才有了与费腾合谋，私下里偷出违禁药卖钱，想要攒上一笔家底之后远走高飞，彻底摆脱庞冉的钳制。
怎料我这个横空出世的赤脚大夫彻底打乱了她的算盘，庞冉又传令给她，命她不惜代价将我从所里挤走，这才有了她屡屡给我使绊子的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使尽浑身解数非但没能把我挤走，反倒栽在了我手里，如今她只求别落得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化僵尸受人奴役的下场。
我见她说得入情入理，不像是在撒谎，便趁热打铁逼问她是怎么跟庞冉联系的。
她也不遮掩，直接将联系方式和她所知道的事全都抖了出来。
原来每次她想要联系庞冉，便会偷偷将书信塞到卫生所对面一个小旅店的信箱里，三天之后再去，便能从里边取得回信，从无例外。
至于偷出来的药，则一直由刘文封负责接手，也正因为如此，费腾让她断掉刘文封这条线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想方设法推脱，且不说她有没有能耐杀了刘文封，就算有，她也是万万不敢的，否则庞冉肯定饶不了她。
除了这些之外，她和庞冉再无交集，更不知道庞冉躲在哪里、化身何人，所以就算我杀了她，也不可能从她这儿得到更多线索。
我听罢不置可否，转头跟费腾求证了一下，费腾如今只盼我别揭穿他的老底，自然是积极配合，一番对质下来也确实没发觉姚春阳所言有什么问题，我这才对黄大魁点了点头：“给她解毒，现在她还不能死。”
等到姚春阳缓过口气，我也拿定了主意：“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条是你老老实实配合我，按我的吩咐把庞冉钓出来，成了，我就放你一马。”
姚春阳顿时意动，但还是问道：“另一条呢？”
“另一条就是绑了你送官，到时候你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敢保证，就算不死，你也得把牢底坐穿！”
听了这话姚春阳还没应声，费腾就急了：“选头一个，春阳啊，你可别犯傻！”
他这么突兀的反应把我们都弄得一愣，都这个时候了，他难不成还把她当个宝？
随即我醒悟过来，如果把姚春阳送官，那费腾的丑事也势必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他不光名声、职位不保，还得跟姚春阳一起蹲笆篱子，他要是不着急那才怪了。
可即便明白他的用心，我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看不出，费所还真是个情种啊，你为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闹不清状况么？”
费腾听得一惊，赶紧跟姚春阳划清界限：“不不不，我不是袒护她，只是……”
只是了半天，只是个什么他却说不清了，毕竟他那点心思也搬不上台面。
我剜了他一眼道：“别以为你只是受了蛊惑利用就啥事儿都没有了，且不说你纵容她偷盗药品的事儿，光是倒卖违禁药的罪名也够让你这辈子不得翻身了！”
我不是没想过费腾可能在装佯，他今天的表现也并不能完全排除他就是庞冉的嫌疑，但一来我全程在场，并没看出什么破绽，再者我也并没打算就此放松对他的警惕。
费腾闻言面露懊悔之色，看向姚春阳的眼神一变再变，最终沮丧的长叹了一声：“红颜祸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