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刘栓柱死了，或许他是无辜的，可我却一点也兴不起同情之心。
我曾亲手将他留在了阳世，但现在想来，兴许真是天意难违，勉强留住的人早晚还是要离开，不肯放手的代价，往往还比顺其自然更惨痛。
他的童子业莲化作的第二颗莲子，被我连同那阴葵石莲蓬一起踩了个粉碎，至于第三颗莲子又是谁的魂魄，我没心情去琢磨，反正无法再回头了，是谁还重要么？
真正重要的是，真空道的妖人究竟在惦记这片山水间的什么东西，以至于梁玉清竟肯给我一个土老帽开出万两黄金的高价，甚至还妄想收买山神爷！
但我刚想好好问问孙良，他却先一步笑眯眯的开了口：“王小虎，你悄么声的干啥呢？以为不露头俺就会把你忘了么，给俺出来！”
王小虎被吼得一哆嗦，赶紧偷偷跟我求饶：“好兄弟，你快帮我说两句好话，千万别提那俩母老虎的事儿，千万千万！”
我顿时就乐了，这货是真怕孙良啊，说话都带颤音了。
“大老爷，您凶他干啥，要不是王府君来得及时，弟子今天就被那老妖妇摁死了！”
孙良还是笑眯眯的：“及时？是挺及时！”
说到这儿，他语气陡然凌厉起来：“要不是有那两头母老虎，你以为他会巴巴的赶过来救你？这屡教不改的玩意儿，俺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边说，他那大巴掌就照准我头顶抓了下来，一副非把王小虎揪出来不可的架势。
我赶紧闪开，笑嘻嘻的道：“您老高抬贵手，刚才那老妖妇把我逼上死路的时候，亏得王府君舍命相陪，他还想把我支走，单刀赴会来着！”
“哼，把老字儿给俺去喽！”
见他收了手，我才敢凑上前：“不是弟子有心奉承哈，王府君在大义、大节上真是没二话，那腰杆子真是宁折不弯，够血性，够刚正！”
说完这个，我自然也没忘了对他挑起大拇指：“您选人用人的眼光，真是这个！”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我老人家几百岁了，啥样的马屁精没见过！”
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可没忍住，他不让我念叨他老，自个儿却端起辈分来了。
“哦，对了，你家堂口那个黄皮子还在下边……”
“他咋样了？”我一直惦记着黄大年，只是还没找到时机开口，但既然孙良来了，我估计他至少性命无虞。
“随我来！”
孙良一晃肩膀下了山，我紧随其后飞跃而下。
吴刚等人虽然狼狈，但好在并无伤亡，那两头母老虎活似大猫，乖乖的守护在侧，显见对王虎真是唯命是从。
我让吴刚安心稍等，跟着孙良进了后边的林子。
没想到这林下满是灌木，遍地荆棘，一丛丛半人多高的刺玫树连成了片，好不容易趟过去，才看到一棵已经朽烂的倒树边上，摆着供果，神位，我的赶神鞭也扔在地上。
只见孙良附身在倒树的树洞里一阵掏摸，揪着黄大年的尾巴将他拽了出来，黄大年就像个大耗子似的吱哇乱叫，还回头想咬孙良。
“黄大年！”我紧忙一声吆喝，震醒了他。
他这才老实下来，孙良一松手，他滴溜溜的朝我窜了过来，也不管自个儿多大个体格子，捋着我的大腿就窜到肩膀上来了，压得我身子都矮了一截！
可稍一定神，他就发现我身上气息不对，虽然王虎已敛去凶相，但他们这种野路子对山神爷的气息格外敏感，又岂会瞧不出来。
他紧忙又窜了下去，人立而起，朝孙良拜拜，又朝我拜拜，忙得提溜转：“黄大年拜见孙府君，拜见王府君，小的昏了头，竟冲撞了二位爷，二位大人大量，莫怪莫怪！”
孙良笑了：“怪你干甚，亏你一片忠心，才救了王家地马，说吧，俺该赏你点什么？”
我本来还纳闷呢，之前我让黄大年保护吴刚他们，他却擅自跑没了影，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黄大年竟是最早发现真空圣母的人。
其实我和王虎被引入歧途的事，就是梁玉清那个老表子干的，她本来那时候就要在暗处对我们下手，是黄大年尾随而至，一口叼走了她装逼用的蝇甩子，她惊怒之下追着黄大年而去，我和王虎才躲过了一劫。
而黄大年虽侥幸从梁玉清手下逃脱，却受了重伤，但他也摸清了梁玉清的虚实，知道我和王虎都无法力敌，他才拼着最后一口气跑去给我示警！
听完这些，我恍然大悟，他这是两次救了我的命啊！
要不是王虎在座，我当场就想给他跪下磕两个了，救命之恩非同等闲，他初上堂口就肯这样帮我，这份恩德无论如何我都得好好报答才行！
不过此刻我见他精神抖擞，除了道行受损，身上的伤势早好利索了，甚至颇有几分返老还童的迹象，不由觉得惊奇。
但稍稍一品就知道，这肯定是拜孙良所赐，他八成是给黄大年吃了啥好东西，可道行受损才是真正要命的，百十年的光阴就此白费，再想修回来就得拜尸掘坟重新忙活至少大几十年，对一个修行有成的野路子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
更要命的是，平日结下的仇家若是得了消息，必然趁机对他落井下石，虽说他如今有堂口庇护，敢动他的也没几个，但他家那只母的，还有小崽子可就遭了殃。
于是我赶紧冲他连使眼色，让他求孙良帮他增长道行。
谁知这货却给我来了个置若罔闻，无比虔诚的冲孙良许愿：“孙府君在上，长白山老爷岭野修黄大年拜请府君，请您给我那可怜的孩儿一次机会，让她莫要再受那阴风刮骨之苦了！”
此话一出，我心头凛然，想不到一个山野精怪，竟也如此舔犊情深！
之前以为他投奔堂口是见我得势，想跟着蹭点好处，没成想人家纯粹就是为了孩子。
孙良显然也没想到，他竟会求这个，迟疑了片刻后，叹了口气：“此事有违天和，但既然许了你，俺自当圆了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