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应声,他大手一挥,宽大的袖子带起了阵阵风雷:“谅你这种肉体凡胎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天庭,本仙君今天就让你开开眼吧!”
说着话,他袖口中云气翻滚澎湃而出,殿中顿时云雾涌动,云雾中隐隐传来一阵车马喧嚣,紧接着只见一队仪仗由远及近,从云深处奔驰而来。
尽管离得还远,我却本能的感到一阵心悸,竟有种伏地跪拜的冲动,不是我膝盖软,那是骨子里刻着的本能,就好似林中鸟兽听到了虎王的咆哮一般,一瞬间,惊惧、畏怯被放大了无数倍,那队伍竟然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我这还算好的,强撑着还能站在那里不动,下首的黄大年已经双股颤栗,颈后的毛发都已经炸立起来,朝着仪仗的方向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仪仗前方的龙马一声嘶鸣,已然到了身前!
没错,那就是龙马,头角俱全,身覆龙鳞,马上骑着的则是一个个金甲天兵,虽说手中持的不是刀枪,而是一杆杆旗幡,但就这么一个照面的工夫,已经让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若是换做常人只怕早已趴在地上无法直视了。
可就在这个档口,一声惊呼传来,斜眼看去,赫然是一个跪伏在地的大肚子妇人因为手伸得太长,被龙马一脚踩在手掌之上,忍不住疼得叫出了声。
我这才发觉,自己身处一条宽阔的路边,两侧都跪满了服饰各异的男女老少,看样子似是百姓无疑,而那妇人正是人群中最靠前的一批。
然而让人诧异的是,纵马踩伤妇人的天兵非但没有勒马驻足,甚至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依旧向前疾驰,反倒是她身旁的男子惊得浑身一颤,猛的上去捂住了她的嘴,顾不上她鲜血淋漓的手掌,只是合身紧紧抱着她,身子伏得更低了几分!
我不禁错愕,这就是天庭的模样么,天庭上也有如此卑微的百姓?被踩烂了手都不敢声张?天兵伤了人就可以不闻不问?若是如此,所谓天理岂不可笑?
但让我更加诧异的还在后边,受害人不敢声张,始作俑者却不肯罢休,车队中央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何人如此无礼,竟敢亵渎仙尊!”
就凭这一句质问,甚至没有任何查证,天兵中的两骑便已杀气腾腾的奔袭而来!
我恰恰横在天兵与那妇人中间,眼见龙马直奔朝我撞来,偏偏又不能动弹,想反抗都来不及,只觉一阵寒风透骨而过,定睛再看时,那两骑已经越过了我,扑到了那妇人身前!
其中一人反手抽出了马鞍边的战刀,刀尖直指护在妇人身前的男子:“让开!”
那男子虽惊得脸色煞白,却没避让,而是一头磕在地上:“内人无知愚钝,并非有意惊扰仙尊,求大人法外开恩……”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道刀光自他脖子上闪过,哀求声就此戛然而止!
咕噜一声,男子的头颅滚落在路边,直至此刻仍旧保持着满脸哀求的神态,嘴巴微张,似乎是想把话说完,可惜口中涌出的鲜血堵住了嘴,让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被他护在身下的妇人见状几近疯狂,却不敢扑上去跟天兵拼命,只是紧紧抱住男人的无头尸哀嚎出声,眼睛则直勾勾的盯着几步开外的头颅,似是想要伸手去捡,却又根本不敢挪动分毫。
可惜,就只是这哭声,也是一种大罪!
刀光再闪,哭声也瞬间停顿下来,两具无头尸至死仍旧紧紧抱在一起,而那妇人的头颅竟然朝着另一颗头颅边滚了过去……
眼见两颗头颅死也要聚在一处时,旁边的天兵冷哼一声,一拍座下龙马,那硕大的马蹄就像长了眼睛似的高高抬起,重重的踩在妇人的头颅之上!
噗!
人头应声而碎,红的白的飞溅开来,溅得旁人满身满脸!
周遭跪伏在地的人全都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抖得犹如筛糠,却不敢伸手擦拭,甚至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那两名天兵勒马四顾,见无人敢再冒犯,这才打马回头,重归队伍。
真正让人震惊的是,从始至终那车队都未曾停留片刻,更无人往这边多瞧上一眼,不要说车队的主人未曾露面,就连那个开口质问的人都不知是谁,好似路边的这场血腥与他们无关,又好像只是碾死了两只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
直到仪仗车马迤逦而去,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还没回过神来!
却听庞冉轻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这车队的主人是何许人?怎能如此横行无忌?”
我深吸一口气道:“不错,还请赐教。”
其实我看到龙马的一瞬间便想到了玉帝,但此人又报号天尊,一时间我还真猜不透他是何方神圣,总之能如此蔑视天理践踏人命的主儿,地位想来非凡。
孰料庞冉却冷笑道:“这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仙尊,在天庭的地位甚至给本仙君守门都不配,可就这样的东西,你多看他一眼都可以被称之为亵渎,是百死莫赎的死罪,你们……懂了吗?”
我心中错愕,却不愿着了他的道:“别自抬身价了,胡乱使些手段编造一段幻象,就想动摇老子的本心?”
嘴上虽然在质疑,但我心里其实感觉挺没劲的,我知道不管是天上还是人世,走到哪儿都避不开弱肉强食的法则,而庞冉精心准备的这个手段,不敢说百分之百是天庭发生的真事,却也有七成把握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唯独不知道发生在何处罢了。
大千世界,谁又能叫得出每个世界的名字?
想不到庞冉却轻易看穿了我的心思,根本不跟我争辩真假:“想必你也看得出来,那些跪在地上的都是什么人吧?历朝历代都不乏想方设法求道求仙的人,而他们就是那些已经如愿的,也就是你口中的天仙。”
我虽然已经意识到这种可能,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得道飞升之后难道不是位列仙班、自在逍遥的么?但心里却隐隐有种声音在拷问我,如果古往今来的升仙者都成了神仙,那天庭岂非早已人满为患?
尽管我从没想过要求道求仙,但这一刻还是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庞冉几乎完美的拿捏住了我的心境,适时丢出了一颗王炸:“别以为这是本仙君特意为你准备的一场戏,这只是天庭一瞬间的镜像,我能准确的捕捉到这一瞬并非巧合,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这一幕在那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