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山这个废物,跟打更那老头喝了顿酒,结果喝得人事不省,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打更的已经没气儿了!”贺国梁说到来气处,拳头都攥紧了,一副恨不得痛打于光山一顿的架势。
我却听出了蹊跷:“没气儿了?咋死的?”
很显然,如果只是喝多了醉死的,他们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贺国梁有些难以启齿:“死在了棺材里…看样子…嗐,我也不知道咋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也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往外走,谁知他却一把扯住了我:“还有……”
“还有啥?你能不能一次说清楚?”我颇有几分不耐的道。
“那具女尸也丢了!”
我愕然道:“尸体丢了?这玩意儿怎么可能丢,谁偷它干啥?”
贺国梁一拳砸在自己手心里:“谁说不是呢,可它就丢了,我这都是听于光山说的,也没来得及去看呢,老弟啊,车就在外边,要不咱现在就走?”
我知道事不宜迟,赶紧安排秦牧凡把吴大娘送回去,自己则与吴刚、贺国梁等人一起上了卡车,顺着村东口的土道直奔火葬场而去。
之前我也只是听说,他们把火葬场盖在了村外东边与大湾村之间的一个山坳里,兴许是为了运送尸体方便,才选了道边的位置吧,可直到我们到了地方下了车,我才骇然发现,他们还真是荤腥不忌,连一点最起码的避讳都不讲!
这地界恰好位于土道的一个拐弯处,入口就在弯子的最顶端,在灌木丛里开了一条直道,插进后边的山坳里,关键是山坳形似人的虎口,背靠一座石山,山上几乎没什么草木,巨大的花岗岩光秃秃的孤悬在山顶,活似寿星老鼓起的额头。
我瞅着那石山一时无言以对,贺国梁见我愣住,还凑上来问我:“怎么了老弟,这地方不好?我们之前还特意打听了,他们都管这山叫百岁山,你听听,多吉利啊!”
我紧咬牙关点了点头:“对,好,吉利,太特么吉利了!”
说完我也不管他们的反应,径直走进了院里,只见大院十分宽敞,迎面是一座形似纪念堂的高大建筑,房顶还修了传统的飞檐,颇有肃然之气。
走进堂内,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奠”字,下方一座鲜花环绕的棺床,应该是给死者家属举行告别仪式的地方,修得整齐肃穆,中规中矩。
我知道后边才是停尸房,便未做停留,绕过大堂来到后边,后边是一条走廊,走廊左右分别是一间间独立的屋子,每个屋子里都停放着一具黑漆棺椁,内衬黄绸,只不过此时都敞着盖子,显然做好了大规模迎来送往的准备。
于光山此时正守在走廊最末端的一个房间门口,见我来了,激动得三步并做两步迎了过来:“哎呀王兄弟,你可来了,快,你快给看看吧!”
我一听他说话都变调了,也知道他吓得不轻,便也没心情再损他,直接来到他守着的那个房间门口,打眼一瞅,房间还挺大,靠西墙的位置停着一具棺材,东边则是两张行军床和一张矮脚桌,桌上的杯盘里还有些残羹剩饭,但歪倒的两个酒瓶都已经空了!
我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头:“没少喝啊!”
于光山也没了平时那种高人一等的架子,惶恐的解释:“本来就想着小酌一口壮壮胆,谁知道老牛非得跟我拼酒,两瓶酒差不多都让他喝了!”
我忍不住回头瞄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你啥,何必急着把责任往死人身上推,别光想着死无对证,你就不怕他没喝尽兴,晚上再来找你?”
于光山惊得一哆嗦的工夫,我已经走到了棺材边,低头一瞅,我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怪不得之前贺国梁难以启齿,就这副死相,换了谁恐怕都说不出口吧!
只见身材瘦长的牛木高仰面朝天的躺在里边,脸色惨白,双眼微睁,脸上却挂着一抹诡笑,张着的大嘴里还堵着一些胃里返出来的糊糊,乍一看好像是喝吐了没吐干净,被活活呛死的一样。
可再看衣冠,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两条腿像蛤蟆一样左右弓起,裤子褪到了脚脖子上,裆下那丑陋的一幕不忍直视,只见黑褐色的血污几乎淌满了棺材底,若不是明知他已过了古稀之年,还以为是洞房之夜得了马上风猝死的呢!
我心知不妙,紧忙附身将他的眼皮撑开,仔细瞧了瞧他的白眼仁儿,只见上边密密麻麻的全是血点子,瞳孔已经大到分辨不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那刺鼻的腥臊味熏得人脑瓜子直迷糊,我直起身来,回头看了看挤在门口的众人,冲着于光山招了招手。
等他走近了,我才低声问道:“死的那个女的多大岁数,确定是上吊死的吗?”
“也就十七、八岁吧,听说还是个黄花闺女,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在自家仓房里吊死了,人是家里送过来的,说什么上吊不吉利,不能入土。”
我这才点了点头,招手把吴刚和贺国梁都叫了过来。
“老牛的身后事必须尽快办,无论如何不能过夜,他也没后人了,干脆就烧了吧,烧点香烛纸钱送送就行,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了。”
吴刚却面露不安:“还没查清死因,怎能这么草率?”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就按喝死的算,除非你真想让他晚上起来陪于光山接着喝!”
天地良心,我这可是替他们着想,牛木高的死状若是传出去,村里肯定会炸窝,不光毁了牛木高的名声,也会让火葬场直接变成生人勿近的大凶之地。
几人闻言都是脸色煞白,尤其是于光山,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瞅着吴刚,见吴刚勉为其难的点头,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贺国梁急忙问:“那具女尸呢,就这么丢了可不行,必须查出是谁偷的!”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棺材边上的地面:“不用查了,没人偷,她应该是自己走的!”
众人尽皆悚然,紧忙凑到棺材边查看,红砖铺就的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串纤巧的血脚印,因为血水都已渗入了深色砖块里,若非低头细看几乎无法察觉,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脚印若隐若现的延伸向房门,最终消失在走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