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存在强制缴枪禁猎,那不管他们怎么引导开荒,最终的选择权都在村民手里,秦隆所谓的毁了村里人的营生、断了猎户们的活路之类的说辞,自然也就站不住脚了。
他为了挑起村里人和垦荒队的矛盾,已经不择手段,我也差点上了他的当。
除此之外,我的另一个心结,就是柳元青的走狗们。
垦荒队虽然处置了柳元青,却对他的走狗包庇纵容,这些走狗里就包括那个会下蛊,会使奇门之术的幕后黑手,此人不除,早晚会成为心腹大患!
对于这事,吴刚答复得十分干脆。
眼下这些人混入垦荒队的意图还没查清,而且劣迹未显,留下他们,是为了查出他们的真实目的和身份,以便斩草除根,杜绝后患!
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这恐怕不止是他们的想法,也是上边的意思。
心病已去,就到了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我看了看黄历,选定在两天之后的亥时,带他们去岗上平事。
中间这两天,村里也不安宁,与梁玉清大战那晚闹出的动静太大,尤其百兽下山的事越传越邪乎,甚至有好信的特意跑到那谷中寻踪辨迹,坐实了虎豹豺狼曾成群结队下山的传闻,一时间闹得村里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小村子就是这样,寡妇炕头放个屁,经他们一折腾,也能给传成震天响的惊雷。
反正事情过去了,我才没工夫管他们怎么嘟囔,闭门不出歇了两天,睡得天昏地暗。
第三天半夜,天黑如墨,星月无光,我和铁骡子并肩在前,吴刚等垦荒队全体队员带齐了东西尾随在后,一行人悄然出了村子直奔西土岗。
吴刚他们却不知道,其实就算他们不求我,这个忙我也是一定要帮的。
因为当日,孙良话里话外都在暗指,真空道和垦荒队都在图谋这土岗子下边的东西。
虽然他并没明说下边有啥,却坚持让我帮垦荒队一把,还说这事要是成了,我能得到莫大的好处,咱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但山神大老爷的指示,咱总不能不听吧?
不管他是想暗中推波助澜也好,还是想借机试试我的能耐也罢,总归不会让我去做什么倒行逆施、天打雷劈的坏事。
何况,对我还有好处呢?
一路急行,我们很快到了岗头被开垦过的地界。
今夜的岗头上显得特别冷清,放眼看去,垦荒队先前刨除来的那十几条垄沟还在,只是祭祀土地庙的时候被村民轮番踩踏,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出开垦过的模样。
半个多月的心血付之东流,吴刚等人却顾不上心疼,一个个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跟在我们后头,生怕哪一脚踩错了地方,又惹出麻烦来。
我也不敢大意,当即让他们摆好法坛,竖起灵幡,撒了满满两箩筐的纸钱来平息这些孤魂野鬼的怨气。
按吴刚所说,他们在此刨出过一些枯骨,还曾被土下的枯骨抓住脚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挣脱,虽然虚惊一场,但死人伸手这种事,还是吓懵了这些城里人。
照我掐算,他们是遇到了埋骨荒山的无名尸骸,这种人或被野兽所害,或被劫杀而死,死得都很凶,而且死后无人收敛,曝尸荒野还会被野狗啃食,所以怨气极重。
果不其然,法坛刚刚布置停当,四周就浮起了一片愁云惨雾。
这正是孤魂野鬼的怨气!
我连忙点燃三支安魂香,恭恭敬敬的插进香炉里,同时示意众人快点烧纸人、纸马,金银元宝……
想安抚这些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怨灵,最好的办法就是金钱开路,要知道,它们与寻常的怨灵不同,死前无人救助,死后也无人祭祀,穷日子过得久了,见钱眼开是难免的。
熊熊冥火在法坛前烧成了两团冲天烈焰,雾气总算没加重,我这才示意铁骡子打鼓。
刚才烧的那些都是茶水钱,说白了就是让人家坐下来听我好好说。
而重点还在于,我能说出点啥来。
万一说不明白,反而激怒了这些孤魂野鬼,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天清清来地明明,各路神仙听分明,身死道消百业去,人走茶凉世间情……”
我抱着最大的诚意唱诵起来,一首“还乡令”随着黑夜的凉风远远传开,本就清冷的高岗上更添了几分萧索寂寥,别说浪迹他乡的孤魂野鬼,但凡有点思乡之情的人,都难免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生出放下一切,启程还乡的念头来。
夜风刮得更急了,风中隐隐传来凄楚的呜咽声。
歌声其实最容易打动人,当初刘邦凭借四面楚歌生生搅散了项羽的十万铁骑的军心,我虽不敢自比汉高祖,但打动几个浪荡无依的怨灵还是手拿把掐的。
可就在此时,我身后竟响起一阵抽噎声,不似含糊的鬼哭,那是清清楚楚的人声!
猛回头,只见小谢居然蹲在地上,掩面失声!
贺国梁离小谢最近,见状猛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
夜风里的呜咽已经变得尖锐起来,如同凄厉的哨声,尖啸着带起一阵冰寒的阴风,将法坛四周都卷在其中,地上的砂石被风头卷起,打在众人脸上,身上,触肤生疼!
我之前一再叮嘱,今晚施术与往常不同,为的是超度怨灵,所以我唱神曲的时候,众人万万不可发出任何响动,否则惊醒了怨灵,手段失效还是小事,一旦怨灵感觉被骗,就会呼朋唤友的猛扑过来,将所有会喘气的人都带向冰冷的深渊。
当然,就算它们清醒了我也不怕,只是难免要多费点工夫了。
我狠狠剜了小谢一眼,也没工夫计较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大步上前拔起一支灵幡,割破手指在幡上飞速画了一道符咒,正是道门的驱邪符!
我虽不精道术,但简单的符咒还会那么几个,这驱邪符正应景!
血符画毕,我一把将灵幡插在了法坛前,随手抓了一把桌上供奉的五色米向风头里抛去,紧接着疾声怒喝:“五谷祭鬼神,灵幡定乾坤,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