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找到关富海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捧着已然不成型的夜猫子痛哭流涕！
我紧忙上前拉开他：“先别急，让我看看！”
可是接过夜猫子之后我才发现，此时别说是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已经无力回天了，她真正的伤并不在体表，而在肺腑，应该是跟红毛犼纠缠的时候，吸入了太多紫焰，五脏的灼伤已然到了无法逆转的程度！
瞥见关富海那一脸期盼的神情，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却不料手上的夜猫子微微抽动了两下，碧翎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大人，让我们母子说说话可好？”
“好！”我用力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碧翎交到了关富海手上。
“儿啊，为娘怕是没法儿再护你周全了，往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关富海已然泣不成声：“娘，你快别说了，咱先让大人给你治伤，有什么话，咱等治好了再说，你放心，儿子就在这儿陪着你……”
碧翎却微微摇了摇头：“既然你决定报仇，就不要瞻前顾后，为娘的死活不重要，也别为此跟那红毛狗子纠缠，记住了，咱们的仇人是那个妖道！”
关富海连连点头：“娘放心，儿子知道！”
碧翎闻言气息愈发微弱，声音几不可闻：“怪只怪为娘道行不够，没能替你开出一条路来……”
一句话没说完，她双眸一闭，身子无力的瘫软在了关富海怀里！
关富海顿时崩溃，抱着尸首嚎啕大哭，泪水滴在碧翎的尸身上，又顺着残存的翎羽滚落在地，化作丝丝缕缕的白气飘荡起来，消散在夜色之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安慰道：“别哭了，你娘这么做，是了结了她上辈子没能了结的心愿，也算抹平了当年的因果，此去重入轮回，必能再世为人，却好过困在这穷山恶水间，做一个生生世世懊悔愧疚的孤魂野鬼！”
这话我说得斩钉截铁，总算让关富海平复了一点：“大人此话当真？”
我点了点头：“她死而不灭流连阳世，身化夜枭就是因为执念未了，如今得了你的谅解，这个结已经彻底解开了，要说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恐怕就只剩担心你不得解脱了……这个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如何选择？”他紧忙问道。
我毫不迟疑的应道：“要是你愿意抛开仇怨，就此仙解，我现在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兴许奈何桥上，还有再见你娘一面的机会。”
“不可能，次仇不报，我死不瞑目！”关富海回答的极为坚决！
我只得轻叹一声：“若是你执意报仇，那就随我等杀奔祭坛，解决了那个老贼之后，我可以开仙堂收你入门，在我家堂上做个清风教主，等你修成正果或许能觅得机缘，再续母子未了之缘。”
关富海想都没想，倒头就拜：“我选后者，求大人成全！”
我心里不免哀叹一声，不管是人是妖，但凡能够选择，谁又愿意去选那虚无缥缈的转世投胎，全都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他们又何曾想过这其中的艰险困苦？
“那咱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此去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没法担保你一定能活到战后，这里边的风险你可要自己酌量好。”
“大人放心，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大人无关！”
我摆头示意铁骡子从他怀里接过夜猫子的尸身：“好，那咱们就先葬了它吧，虽然只是个外身，毕竟承托过你娘大几十年，就这么弃之山野未免于心不忍。”
虽然我明知眼下时间宝贵，但还是想挤出一点工夫给碧翎一个体面，要不是她豁出命去替我们踩爆了红毛犼这颗大雷，以徐老仙对我的恨意，一旦我们踏入它的埋伏，那必定是个十死无生的险局，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埋了碧翎之后，关富海带头直奔树林深处，此时再看周遭，竟发觉林中鬼影重重，应该都是关富海的列祖列宗，要是没有他亲自带路，光是这道关就能把我们困死。
好在此时离法坛已经近在咫尺，也再没有发现红毛犼的踪迹，当转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直通上方的一片开阔地！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可见，开阔地最前边是一座高大的牌楼，其后竟是飞檐斗拱气势非凡的连绵宫观，给人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那就是法坛所在，诸位务必当心！”关富海小心翼翼的叮嘱道。
“不打紧，他虽然早有埋伏，我们也算有备而来，走吧！”
说完，我先一步拾级而上，缓缓向那牌楼走去，其余三人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正如我所料的，我们刚登上石阶中间的缓台，一阵缥缈的琴声突然自远处的楼阁中传来，音律悠扬而空灵，如水滴鼓面一般，在僻静的林间缓缓荡漾开来！
我脚步一顿，放眼看去不见半点人迹，不禁有些纳闷，我们都打上门来了，庞冉还不肯当面锣对面鼓的好好应对，摆出这么个架势，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玩空城计那一套么？
这么一迟疑的工夫，琴音已加快了节奏，连绵的音符好似弹在人心头一般，令人不自觉的心跳加快！
“十面埋伏？不对啊，这特么是啥曲儿？”
我虽然也算以“唱曲”为业，实则对音律一窍不通，能听出个琴音已经算不错了，但回头再看黄大年和铁骡子，他俩更是一脸茫然，我不禁失笑，这俩货还不如我呢，怎么能奢望他们听出个子午卯酉来？
却听关富海面露疑色，讷讷道：“这曲子好像叫……关山月。”
“哦？你还懂这个？他弹这玩意儿啥意思？”我笑问道。
关富海挠头：“标下其实也不是很懂，只是当年去将军府赴宴的时候听过，应该是迎宾之意，略带几分武人的感慨吧，有那么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我稍稍一品，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好一个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特么是告诉咱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