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浮云阁伙计,见第七十七章)气喘吁吁得跑进来,神情恐慌,大声叫唤着:“老板,妖怪,妖怪来了!”
刘芸从魂游中回神,抬头看看浮云阁依旧无一客人,颓然地又趴在了八仙桌上。
哪会有什么妖怪?大白天的!
门口的光忽的被掩住了,刘芸身上一凉,这来人遮住了她的日光浴,破坏了她午睡的兴致。
脑袋上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刘老板,你好!”
蹩脚的汉语,她抬头,看到了一张脸,分明的轮廓,搭配着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
国际友人?刘芸皱眉,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人看了她也是一怔,忽的恍悟,他礼貌地道:“我们又见面了。”
是他!去杭州的途中在集市上遇到的卖给他白金簪子的外国人!(见第二十五章)
“是你?”她一直记着,他的出现,给刚到这个时代的她带来了第一桶金。
眯着眼打量他,这人,已与几个月前的相见大不一样,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商贩,谦卑窘迫;而现在,从容不迫,隐约间还透着一股趾高气扬。
华丽的欧式装扮,不拘束的炫耀,她犹记得当初的他为了将货物卖出,连一头棕发都密密地裹住。
只有一个原因,短短的数月,他闯出了名堂!
示意安庆奉上茶,看到安庆的哆哆嗦嗦,她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统治者的闭关锁国,导致普通老百姓没有机会和外界接触,未见的便视作妖怪,慨叹,这未尝不是近代落后于世界的一个体现。
“你的汉语已说得极好。”她道,真心地称赞,想起初见他时,他的口齿不清和话不成句,进步确实是惊人的。
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塑造真是巨大,如今,就连她也会拽几句古文味十足的句子。
可殊不知,这种变化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只见他一拱手,满面谦虚:“哪里,哪里!”
刘芸扑哧一笑,但凡外国人听到夸奖总是习惯道声谢谢,这洋鬼子竟入乡随俗,见样儿学样儿,倒也在中国文化上下了一番功夫!
他不好意思:“你可以叫我Dana(戴纳)。”
刘芸微笑,不巧她在现代查询过——戴纳,寓意着如阳光般纯洁、光耀——这个名字配他再好不过。
可是,当环境变了,最初的适合,还会一直延续下去么?
“来这里,可是有事?”她径直问道,见到她时的惊讶透露出他来前早有准备。
终会有人来打她浮云阁的主意——可谁又知道,她半眯半醒地晒着太阳,看似无意,却是静静地等待这一刻是到来?
戴纳面容一僵,微赧道:“你这里的生意不好,有没有想过将店卖出?我可以将货全部担下来,给你最好的价钱。”
到了,该来的总会找来。
“容我考虑一下,”刘芸道,见他面露欣喜之色,又补上一句,“在此之前,我想见见你的老板。”
深沉浮上了她的脸,背后的人不会是他,短短数月,一个初来咋到的外国人不可能积攒这样大的财力;退一步说,纵使他是商界奇才,也没有区区几日就搅得扬州半数商业一塌糊涂的本事!
戴纳惊讶,面露为难之色,刘芸勾起嘴角,挑衅地望着他,他的反应一早就在她的预料之内。而能不能快速吞掉她这条大鱼,就看他们识不识相了。
“你该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芸起身踱步道,“我是这浮云阁的老板,同时也是傅家的少奶奶,想必你来之前已经打听了个明白。”
戴纳老实地点头:“可是,我老板他——”
刘芸将他截断,建议道:“回去问过他再决定如何?若是想吞了我,又何必这样吝啬,见一面都不愿?”
戴纳觉得也算合理。
刘芸道:“明日午时,我在望江楼设下宴席,还望贵老板赏脸应邀。”
“也好。”戴纳应道。
刘芸也是理解,夹杂中间,他也有许多不便之处。
叹一口气,她道:“戴纳,撇去这生意之事,你我可算朋友?”
戴纳眼睛一亮:“当然,你是第一个看到我价值的人,你们大清称为——哦,对了,伯乐!”
刘芸凝思,伯乐么?料想,这知遇之恩并非只有她一人吧?
戴纳高兴地笑着。
这时,门外闯进来一人,边跑边大声叫着:“少夫人,少夫人!”
刘芸扭头望去,是黄尘。
“怎么了?”她缓缓地问。
喘着气,黄尘急道:“少夫人,府里有贵客到,少爷派黄尘叫您回去!”
挑眉询问:“贵客?”
“是啊,”黄尘急急点头,之后便欲言又止,终究道出,“少爷——少爷的表妹——来了。”
轻蹙眉头,刘芸微微讶异,好端端地怎的冒出个表妹?
按下思虑,回头对戴纳抱歉一笑:“家里有事,不能招待你了,明日之约说好不变;戴纳,无论这事结果如何,你我之间的知己之情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