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言踱过院子,眼见林慕婉信步掠过浓密的柳条。
他眸子一凛,走至她身前,伸手将她拦住。
林慕婉见是他,倾然一笑,语调依旧温婉:“许久不见了,晋言。”
李晋言礼貌地微笑颔首,多年不见,当年的她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天真且挚诚。
林慕婉看着李晋言,他依旧仿若不染尘世,空灵得那样不真实。
以前极爱看他笑,只是现在,她不禁蹙眉,竟然觉得有些厌倦了。
只有人生总是平顺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笑意吧,他从没有烦恼,没有焦灼,也没有懊恼。
李晋言恍然觉得两人生疏了许多,他道:“这些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他意有所指。
林慕婉也不遮掩,李晋言一直知道她的心思,她昂首攫取一抹绿意,长叹一声:“你知道,我等了他许久,等过了他的妻,等过了他的子”,她凝眸看李晋言,“只有对他的心意一直未变。”
李晋言冷然睹她一眼:“他的心至始至终不在你身上,等也的徒劳。”
林慕婉仰头笑道,眯着眼斜睨他:“你以为我这次过来,还会安于等待么?”
鼓起勇气再次登上傅家的大门,她便决定不再像当初一样痴心呆望等待,这一次,她不会再无用地哭哭啼啼,她再不会甘心做被选的那个。
李晋言看着眼前的女子,摇头,不愿相信她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凝眉道:“我没有想到,你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愿放过。”
林慕婉冷哼:“表哥当年不也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为何不能?”
李晋言敛下眉,她终究不懂得钧尧的心思。
她未见到,傅钧尧背负着半生的谴责,犹如行尸走兽一般度过了漫长到足以窒息的那段时间。
她以为,钧尧撇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意味着绝情了断;她以为,钧尧妻子的离世便是她希望的开始。
李晋言解释道:“你当时不在他身边,你怎会知道他的哀伤?”
林慕婉截断他的话,眼中浮现一抹狠绝:“我不想知道,但我明了,听到他妻子俱死,我心中的哀伤却是散尽了!”
李晋言心寒地看着她。
等了这些年,她的心早已填满固执,丝毫听不进别人的劝说——或者应该说,是闭目塞听,不愿去认清已经存在的事实。
林慕婉苦笑:“可我等了这些时候,却等到了他另取一妻——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算是假意,难道就不能多容我一个吗?”
李晋言无言,他说不清这是谁对谁错,或许爱情本没有对错。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愿见她成了这副样子,逐渐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丧失。
或许,他该试着做些什么。
他眸子一沉,冷声道:“那我若将这香囊的事情告诉钧尧呢?”
林慕婉依旧冷静,轻蔑地瞥他一眼。
走近他,她挑衅地建议道:“你不如先告诉那孩子,我摆明了在耍她”,鄙夷一笑,“可是你舍得吗?”
李晋言皱眉,捅出这件事,必然无法绕开小云,林慕婉早已料到他和刘芸不会忍心将这些黑暗的现实过早地加附在小云身上。
林慕婉冷笑:“晋言,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李晋言心中微微泛冷。
林慕婉接着道:“即便你告诉表哥,便一定能将我摸黑了么?香味是小云循着而来,香囊是她求我做给她的”,她转眸凝笑,“就连香料都是她自己选的,这又怪得了谁呢?”
李晋言皱眉,她果然是筹谋了许久,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
思虑片刻,李晋言不疾不徐地补上她的话:“你借着小云的好奇心,一路设着香味引她进入你的房里,以你精致的女红博得她的艳羡,让她求你制作香囊,又让她自选麝香作为香料;你知道她跟她娘常待在一起,假以时日,胎儿必会滑落。”
林慕婉也不反驳,她道:“你要怪,就怪老天也不给刘茗芷机会——奈何那么多的香料,小云就单单挑中了麝香!”
李晋言鄙夷地道:“你以麝香引着小云,她本就对这香味好奇,先入为主,选了麝香并不稀奇;况且,即使她选错了,你也未必会放手”,他凌厉一睹,似是要射至她的心境,“若我猜的不错,你早已将麝香混入了其它几种香料,只是成分多少,易不易察觉的问题罢了。不论小云选了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
林慕婉忍不住击掌:“晋言你还是一样的聪明呢”,她凑近他,嚣张地道,“可惜我只需假装毫不知情便可,我既未婚又未生子,何来麝香滑胎这样的常识?况且,我也不似你,懂得这些医术道行,我只是个弱女子罢了。”
伴着她的笑声,李晋言隐住怒气。
冷冷瞥他一眼,林慕婉道:“晋言,我无意将你牵扯进来,所以你不要插手,不做声便可。”
李晋言冷笑:“好运气不会这样次次伴着你,想我不捉住你的把柄,除非你不再妄动!”
林慕婉也不怕,张狂地应下这挑衅:“那,试试便知了。”
李晋言怒极,愤然甩手而去。
林慕婉捋下一抹柳叶,狠狠捻碎直至手指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