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院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傅钧尧请来了扬州的名角儿,罕见地给傅家的下人们也放了个假。
台上唱着一曲“鲜花调”,典型的扬州清曲,刘芸听得入神,熟悉的旋律摇袅入耳——原来所谓的音乐可以没有时空的界限。
台上的男优扮作女声,却是比女人更加娇媚,再配以琵琶、四弦、二胡等乐器的伴奏,更觉得幽婉、凄然。
他低眉唱道。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香香也香不过她。
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好一朵金银花,好一朵金银花,金银花开好比勾儿牙。
奴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我骂。
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玫瑰花开碗呀碗口大。
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刺儿把手扎。
原来,这名为“鲜花调”的扬州清曲便是脍炙人口的《茉莉花》,刘芸轻笑,感触在心,这个时代的人可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它将成为鼎鼎大名的歌剧《图兰朵》的背景音乐。
历史,还保存了些什么?
身旁的傅钧尧静静起身离开,刘芸诧异,正是精彩的时候,他这是为何?
其实这曲子,她也可以唱给他听。
没有他在身边,再美的“鲜花调”突然失了兴趣。台上男优的嘴巴一张一合,成了机械的律动。
不知不觉中了情咒,低叹一声,初来时那份淡然的心境怕是再也寻不回了。
思及此,她亦起身,拨开了人群,想去院子里清静一番。
直至走到筋疲力尽,沿着长廊的一边坐下,伴着徐徐而来的迎面春风,徜徉在温润的阳光之下,刘芸觉得倒也是份享受,有时候,将那份执着的高傲放下,缓下总是仰视的面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经意地低头一睹,长廊的青石路上赫然印着一排排的黄泥脚印。
想起昨日下了大雨,料想这脚印的主人必是穿过了泥泞的院子,路过这长廊,心急地办事去了吧?
为何猜测他脚步匆匆?刘芸轻笑,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因为整个傅府都陶醉在这难得的闲适光阴之中,若没有烦事牵绊,谁又甘心错过这份热闹——正如她。
玩味地循着那脚印慢慢走,以自己的脚覆上那大上自己许多的步子,无聊但满足,想象着脚印的主人必是一个魁梧的男子。
越是前行,鞋印越是变淡,直至回廊的尽头,消失在傅家废弃的竹林尽头。
这竹林许鲜有人光顾,这人进去做什么?
好奇心挑逗着她,引她错身跟随,恍惚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猫着腰,她拨开杂草,以便看个清楚。
近在咫尺,傅钧尧和沙文站在一旁,地上趴着的人,面孔可是熟悉的紧。
拨开挡住视线的枯叶,定睛一看,幽怨心生,原来是他!
(预言叨叨:“鲜花调”是扬州清曲的一个曲目。起源于元代“小唱”的扬州清曲,汲取了江淮一带各种俗曲、民歌的营养,在明中叶形成了富有地方气息的曲种。清康、乾年间,扬州清曲进入鼎盛时期。值得一提的是,一百年前扬州清曲就走向世界。十九世纪初,英国人希特纳从广州采集了扬州清曲中的一些“小调”。其中的《茉莉花》,就被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嫁接”进了歌剧《图兰朵》的背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