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
顾连城默念着女人名字,每次都怕疼到缩起,她现在应该很疼吧。
于他,陆婉只是一个女人,而女人他唾手可得。
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他的咽喉,让他不能快速做出决定。
她会想要保住孩子吗?
“保大。”
就在护士转身走人时,顾连城低沉,出声。
不容置疑。
保大!
这震惊了所有人。
方家是惊喜地内心张狂,本以为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女儿,却没想这么受重视,方家的发达指日可待。
而楚易却瞬间惊愕。
“先生!您再考虑……“
不等他说完,就见顾连城沉声打断,“楚易,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陆婉却只有一个。
他不知道爱不爱,但是他要陆婉,这种冲动超过孩子。
小夏在手术室多年,没见过顾连城这么镇定的,看了他两眼,便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手术室内,医生正在奋力抢救,小夏边跑边说,“病人丈夫说保大。”
一句话决定了结局。
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失,是孩子……
陆婉想笑,眼角却滑落两行泪,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无声坠落。
对不起。
半夜,医院安全道出口。
声控的灯光忽明忽亮,暗淡之下,顾连城凌厉的五官若隐若现,情绪却难以猜透。
噔噔的脚步声,紧接着楚易声音传来,“老板,陆小姐生下一个女婴,重量四斤。”
四斤,又是早产儿,身体素质可想而知。
顾连城眉头皱了皱。
楚易自发补上去,小心翼翼的口吻,“医生说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随时有离开的可能。”
顾连城一言不发。
楚易也看不懂他的情绪。
就在万籁俱寂之时,顾连城薄唇轻启,露出“嗯”的一声。
而后,又是沉默。
他盯着窗外,双目冷凝。
楚易想到了陆婉,提了一句。“小小姐的事要不要告诉陆小姐?”
毕竟是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顾连城闻言倏地站直身体,拇指指腹滑过打火机。
“咔嚓”一声,异常清晰。
他迈着腿往前,楚易侧身让开,不明白是他是否要告知陆婉。
下一秒,却听见清冷又不容置喙的嗓音,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将小小姐送去景深医院。”
景深医院是顾连城投资的私立医院,医术好的大有人在,又是自己名下的,处理事来也方便。
话落,他冷声道,“做好保密工作。”
意思是不用告知陆婉了。
医院。
病房很高级,很大,很宽敞,但是这样的白这样的宽敞,越发显得病床上的陆婉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疼……”
身下突来剧烈的抽疼,一阵接着一阵。
陆婉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的白有道金色的光圈盘旋上空。
“婉婉? 你终于醒了,你忍忍,很快就不疼了!婉婉……”时闵然心疼的抱着陆婉的肩膀,哭着安慰。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陆婉,她看看周围,昨天的一切恍然如梦。
“孩子,是不是没了。”
回应她的,是时闵然避过的脸庞。
陆婉便明白,她的孩子没了。
原本拱成皮球的肚子此刻干瘪瘪的,再也没有圆润的触感……她曾日夜在脑海中描绘着孩子的模样,可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陆婉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孩子来了,又走了,对不起啊,宝宝,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陆婉越清醒,肚子就越痛,让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时闵然的哭声,也让她心疼,她知道自己肯定吓坏时闵然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
“闵然,你怎么来了?”
“你昏迷了三天,都说你死定了,能活过来都是奇迹!方家离开了,我才不信,一定要陪着你。”
时闵然将头抬了起来,眼泪遍布脸颊,像极了哭花了的小花猫。
陆婉扯了扯嘴角。
她怎么会轻易放弃生命,她有想要守护的人,有想要实现的梦想,还有孩子。
她的心好疼,犹如冷风穿过流血的伤口,割裂一道道细缝。
应柔对她好,只因为利益。
而那人……
是她错了,错在惹上他!
她曾想打掉孩子,他固执威胁软禁,所有人都骂她痴心妄想。而当她不顾一切的生下孩子时,他却放弃了!
往事一幕幕翻出脑海。
说来可悲,他们从没相互认同过,今后,也用不着了……
“婉婉,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许是看出她的难过,时闵然抱住了她,咋咋呼呼的性子变成了温柔,小小的身体,是陆婉的港湾。
友情,是最坚不可催的东西。
这一天晚上,陆婉睡得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孩子在她耳边呼唤,可她一伸手,孩子就消失不见,只留下她在那里痛苦。
半夜,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双皮鞋先踏了进来,他的步子放得很轻,黝黑的眸子依旧冷凝,走到床头将陆婉伸出来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想要拿出时,却被陆婉握住。
他想要抽出来,反倒被她握得更紧,陆婉小脸皱成一团,开口时声音带着乞求,“孩子,不要走——”
顾连城心念一动,他到底是站在那里,像出鞘的利剑,但又敛了一身寒气。
凌晨三点,楚易依旧在门外侯着。
带着浓浓的愧疚。
他跟着顾连城走到走廊,“先生,这次是楚易的失职,请您责罚。”
顾连城闻言嗯了一声,淡漠的模样没有温度,哪怕楚易是他的心腹,也得不到半点偏袒,
“去非洲三个月,把那边的项目拿回来。”
他们开拓非洲好久,却一直没有人去。
只因那边的生活太苦,这次去,楚易心甘情愿。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陆婉刚睁开眼,就见时闵然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过来,手上提着买好的早餐:“婉婉,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话里带着浓浓的关心,那手摸着陆婉的手心,像是要给她力量。
陆婉看着她弄弄的黑眼圈,十分的抱歉:“对不起,佳倾,让你受累了。你不用一直在这。”
时闵然却是不放心,“婉婉,我想陪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成绩。”
一句话,落在陆婉心上。
也只有时闵然会替她花时间。
正吃着早餐,病房门却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许墨和夏安。
才两天,他们眼底的黑眼圈已经压制不住,穿着还是之前的,却多了几丝落魄。
而他们是被家人压着来的。
夏家和许家直接按着许墨和夏安跪了下来,“陆小姐,求你原谅他们吧,或者你要打要罚。只求你看着你和许墨曾经的交情上,你和顾先生求求情,让他放过夏家和许家。”
夏安一脸怨恨的看着她。
陆婉这次却格外冷。
“一个伤害我孩子的人,我为什么要原谅。许家和夏家的事,你们要找就去找该找的。”
许家和夏家在一夜间破产的事,俨然成了本市最热门的话题,走在哪都能听见,他们所在的学校又是名流圈,消息传得是沸沸扬扬。
而对两大家族有这么大仇恨,又。能让两大家族一夜间破产的,除了顾连城,陆婉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这,与她也没关系了。
“对不起,请回吧。”
最后还是将保安请来了,才将人轰了出去,病房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人分两面,就像日月盈亏,柔多则内敛,刚多则锋芒。
时闵然察觉到好友微妙的不同。
下午有课,她给陆婉放下书,便缓缓离开。
临近傍晚,一个月嫂打扮的人进来。
“陆小姐,你醒了,我是顾嫂,专门过来照顾你做小月子的。”
小月子,和做月子全然不同。
陆婉将她眼底的同情收入眼底,那双干涩的唇张开,“是谁派你来的?”
“我是拿钱办事,其他的事我不管,陆小姐,我做这一行十几年了,你尽管放心,一定会将你照顾得好好的。”
顾嫂避她的话题不谈,倒是将自己吹嘘了一波,就刚刚她的动作,就能看出她的能干,想来也是一等一的。
陆婉别过头,没有再回她的话。
哪怕顾嫂没说,她也已经猜到了是谁请她过来的,无非是顾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