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元力涌入,刘潮猛的一颤,瞬间僵在当场,如同冰雕木塑般一动不动。
台下的哄笑也戛然而止,数百贺客,全都目瞪口呆,纵横水道十余年的刘潮,居然一招就被毁掉了兵刃,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断掉的百炼冰龙刀,是刘潮花费重金请烛河名匠锻造,里面掺入了大量赤冰心,耗时半年才终于铸成,刘潮仗之横行水道十余年,死在这口刀下的强者不下百余人,却从未有人能损伤其分毫,今天却彻底毁在了郑东鹤的一脚之下。
而且刘潮可是三级冰武者,一手赤冰刀诀出神入化,曾孤身一人斩杀了红门上下十七名强者,一跃成为红门新主。
这十年来窥视红门者不在少数,可上到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下到名震一时的后起之秀,只要与刘潮对上,最终无一不是折戟沉沙,做了烛河里的阴魂,刘潮因此也声名日盛,成了烛河镇水道一霸。
而今刘潮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却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衣人手上,偏偏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得干净利落,毫无虚假……
所有人都惊骇万分之际,郑东鹤又做了一件令众人精神几乎崩溃的事。
他不急不缓的抬起手,“啪”,狠狠给了刘潮一记耳光。
刘潮哼都没哼一声,一头撞棚柱上,撞了个头破血流。
“对我动刀无所谓,连赵涵你也想杀,真想逼我成全了你?”郑东鹤虽恼,却没有真的动杀机,刘潮强娶赵涵不假,但罪不至死。
台下众人此时才回过神来,一些刘潮的死党高声叫嚷着就要冲上来,不料郑东鹤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刘潮的脑袋上,转头冲台下笑了笑。
这一笑,比任何威胁都更有说服力,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稍动。
此时的刘潮,体内早被死元力搅得乱成了一团,本身的冰元力大举反噬,令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偏偏神智却完全清醒。
刘潮记得,他初成武者时曾得一位前辈点拨,当时那位前辈就曾叮嘱过,不要依仗元力肆意横行,烛河镇武者集藏龙卧虎,即使能得意一时,也早晚会撞在真正的武者手里,他那点本事在真正的武者眼里,不堪一击。
原本他一直牢记这位前辈的话,事事都留有余地,可随着地位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也就渐渐把这话抛在了脑后,却没想到,在他最得意的时刻,这话居然应验了。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一点,他遇上了真正的武者。
与此人相比,他仗之横行的冰元力根本不成气候。
他心里懊悔得无以复加,明明早就想到对方有所依仗,怎么还会如此大意,早知道就把赵涵送他……不,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与这娘们沾上半点关系。
可惜,他此时醒悟已经晚了,郑东鹤可不管他作何想法,见震住了台下众人,他脚下猛然发力,将刘潮踢得破棚飞出,一头栽进了烛河之中。
台下众人轰然大乱,一窝蜂似的冲向河边,郑东鹤则趁机抱起赵涵,扬长而去。
直到出了烛河镇数十里,郑东鹤才在一座小湖边停了下来,将赵涵放下,他摘下了斗笠,看着赵涵满脸厚厚的脂粉,他忍不住笑道:“快去洗洗吧,这味道……真是,真是绝了。”
赵涵被他抱着一路飞奔,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药草气息,早已经平静下来,可乍见郑东鹤的容貌,不由得又是一震。她虽然早就猜出郑东鹤年纪不大,却没料到他竟然只有二十不到的模样,想及刚才他出手时的凶狠模样,一时竟呆住了。
郑东鹤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竟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我不是说你,是说你脸上的脂粉,这刘潮也真是抠门,娶媳妇都不肯用点好货色么?”
赵涵闻言回过神来,想及被赵家出卖,险些被刘潮强娶,连日来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郑东鹤懵了,赶忙凑上去,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一边擦一边道:“别哭,我真不是说你,咳,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郑东鹤虽然从小在王府长大,见的侍女也为数不少,可从来不曾与任何女子有过亲近,便是话也没说过几句,任他心思机敏,又怎能猜到赵涵在想些什么。
好在赵涵并不是不知轻重的女孩,渐渐平复下来,见郑东鹤满脸惶急,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郑东鹤见状长出一口气,拭去额头冷汗:“不哭了就好。”
“大哥,谢谢你。”赵涵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谢什么,我也是听余祈年提到你的事,才想去凑个热闹,没想到还真就热闹的过了火。”
“无论怎么样,都是大哥救了我,要是真嫁进了刘家,我恐怕只有一死才能解脱了。”
“那你当时还说不认识我。”
“我那还不是怕牵累了你,谁知道你这么厉害,连刘潮那么凶狠的家伙都受不住你一脚,早知道的话,一看到你我就大叫救命了。”
“不过是取巧罢了,真打起来他们毕竟人多势众,被围上也是麻烦的很。”不知为什么,郑东鹤不自觉的开始谦虚。
“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赵涵正色道。
“问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
“啊?”郑东鹤有点傻眼,他总不能说因为同情她吧,那也太伤人自尊了,可除此之外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笑了笑道:“你收了我的金元还没替我办事呢,怎么可以就这么嫁人?”
赵涵嘟起小嘴哼了哼,明知道他顺口胡扯,却也奈何不得:“好吧,那我以后就跟着大哥替你办事好了,你那一万金元我都花光了,只能以工抵债了。”
“这怎么行……”郑东鹤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想到自己正好缺个挡驾、通传的人,若能有这么个小美女作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谁知赵涵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又在堆砌理由拒绝她,小脸顿时一阵黯然,眼泪又在眼眶里转了起来,垂下头低声道:“那我该怎么办,烛河肯定回不去了,我一个女子,又没去过别的地方……”
郑东鹤看她又要哭,心里咯噔一下,想及赵涵在危急关头还能替他考虑,宁肯自己受苦也不想牵连到他,品性足以令人放心:“别,别哭,跟着我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赵涵立刻抬起头来,刚才还泫然欲涕,转眼就眉开眼笑,亮泽的双眼眯成了两道月牙:“什么条件,只要让我跟着你,什么条件都好说。”
郑东鹤这才真正领教了女人变脸的本事,原以为赵涵善良纯真不会作假,此时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已经错恨难返。
他无奈翻了个白眼,指着清澈的湖水道:“把胭脂洗掉,以后永远不要擦这么恶心的胭脂。”
“就这个条件?”赵涵眨了眨眼,神情有点古怪。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做我第八房小妾?”郑东鹤没好气的应道。
赵涵只当没听到后半句,欢呼一声跑向湖边,十分认真的梳洗起来。
郑东鹤看着她的背影,开始挠头,这丫头该不会以为他真是个世家门阀的嫡系子弟,所以才一门心思要跟着他吧,怎样才能把真相说清楚呢。
二人返回隆川门的路上,郑东鹤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赵涵,为了编一个可信的说法,他着实绞尽了脑汁,毕竟他一个普通外门弟子,不可能拥有大批珍品灵药。
本以为赵涵得知他并非世家子弟会有些失望,谁知赵涵反而更兴奋了,知道除了郑东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命令她,她唯一的忧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至于灵药之事,她明智的一个字也没多问,任由郑东鹤胡编乱造了一番。
回到隆川门,郑东鹤并没直接回到居所,而是先到了苏玉瞳处,他离开之时曾托她照看庭院,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让他没想到的是,苏玉瞳不在,让他白跑一趟。
他转头回到住处,却看到苏玉瞳正在他的外院摆弄丹炉,她不知何时将她的四座丹炉全搬到了这里,原本宽敞的院落顿时变得像是个炼药场一般。
此时已近初冬,尽管天垂山脉气候温暖,但如今也是寒意袭人,可苏玉瞳今天却穿得极为清凉,上身穿了件水粉色的无袖小衫,下身只穿了条齐臀的鹅黄紧身裙,郑东鹤一进门,就瞧见她弯腰侍弄炉火,挺翘的圆臀,白皙的玉腿尽入眼帘,看得他猛然一愣。
苏玉瞳似乎早听到了声音,头也不回的道:“回来啦,看我弄的怎么样?”
郑东鹤有点窝火:“苏大小姐,什么怎么样,你这是要干嘛?”
苏玉瞳听出他语气不善,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干嘛,不是你让我帮你照管庭院的吗,我一个人分身乏术,又得帮大家炼药,就只好如此啦。嗯?她是谁?”
虽然赵涵跟在郑东鹤背后,但苏玉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是我表妹。”
“表妹?你不是自幼在王府长大么,哪儿来的表妹?”苏玉瞳上下打量着赵涵道。
“苏姐姐好,我叫赵涵,你叫我小涵就好。我跟大哥才是自幼一起长大,可是大哥去了王府之后就分开了,这次碰巧在烛河遇到的,我又无依无靠,大哥就带我回来了。”
苏玉瞳笑了:“还真是巧,这可要恭喜小师弟了。”
她口中说着恭喜,可脸上却没有半点恭喜的意思,想了想冲他道:“你回来的正好,培元丹配料不够了,再去配一百副来,要快,师姐我今天要通宵炼药。”
郑东鹤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里却错愕不已,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赵涵啥时候成了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苏玉瞳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师姐自居了,两人刚一见面怎么就语带机锋?
郑东鹤不由得有些头疼,这莫非就是“英雄救美”的代价?
他颓然叹道:“一百副,你干脆累死我算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郑东鹤还是认命的带着赵涵向后院走去,苏玉瞳看着二人的背影气哼哼的嘟囔:“不累累你,难道让你再出去领几个表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