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异种植物,陪伴了他将近两年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还曾在龚蛄爪下救了他一命,可是如今,他却要亲手抹杀它的灵魂,令它彻底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他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但他竟然还是有种自私自利的负罪感。
但郑东鹤没有放弃吐纳毒雾,更多的毒雾自像是尖刀般划过心脉,汇入了九莲魔胎之中,令本就萎靡的九莲魔胎更显衰微。
不知过了多久,郑东鹤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时间到了,出来!”
两只大手抓在他的肩上,将他一下从鼎中提了起来。
郑东鹤此时已经五感尽失,仅存的一丝意识也反映极为迟钝,只知道被人提了出来,竟连是谁动的手都没有留意到。
郑东鹤被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苏玉曈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连云儿不知道今天郑东鹤炼化魔胎的事,郑东鹤为了不让她担心而没有告诉她,如此一来,照顾他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苏玉曈的头上,一遍又一遍的用温水帮他擦拭着身体。
每擦拭一遍,苏玉曈的眼睛就会更红一点,虽然她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哭出来,可是泪水还是无声无息的悄然从她的俏脸上滑下。
郑东鹤的情况看上去实在太惨了,整个身体都僵直、坚硬,皮肤变成了黑紫色,不断有黑色的汁液从他的毛孔中渗出,七孔中则不断的有黑血溢出来,往往头一遍还没有擦干净,刚擦过的地方又已经渗出了污物。
苏玉曈忍着那股中人欲呕的恶臭不停的替他擦拭着,软布换了一块又一块,可郑东鹤仍旧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若非戴院长认真的告诉她郑东鹤已经挺过去了,初步炼化得十分成功,苏玉曈几乎就要怀疑他中毒太深,离死不远了。
郑东鹤的意识仍旧停留在剧痛的折磨中,半睡半醒间甚至还常常发出撕心裂肺的闷吼,好在大殿隔音,才能有惊动连云儿。
苏玉曈忙碌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色放亮,郑东鹤才安静下来,皮肤的颜色也渐渐变淡,最终沉沉的睡了。
苏玉曈却没有困意,坐在郑东鹤的床边,看着这个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大男孩,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这个男孩醒着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事事仿佛都智珠在握一般,总是那么强势,让人难以辩驳。
只有在睡去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应有的稚气,才会透出深深的倦意。
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生出了心疼的感觉,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犹自发黑的脸膛,感受着他那烧得滚烫的皮肤,她的心都在滴血,如果可以,她愿意分担他的痛苦,哪怕替他去扛,她也心甘情愿。
可惜他无论什么事,总是喜欢选择独自去面对……
想着想着,倦意袭来,苏玉曈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日上三竿之后,郑东鹤从昏迷中醒来,只觉浑身剧痛,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也会牵动全身,根本无法起身。郑东鹤这才想起,此次不是受伤而是全身中毒,这样的伤势,就算是他的恢复力再强,也得躺上两天。
他一眼就看到了面带倦容趴在他手臂上睡着的苏玉曈,想及昨夜半梦半醒间的一些事,他下意识的抬手想将她散乱的长发捋顺,可一抬手,剧痛立刻席卷了全身,令他生出一丝痉挛。
他的动作惊醒了苏玉曈,她揉了揉眼睛,笑着看向郑东鹤:“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一下?”
郑东鹤满是怜惜的看了看她犹带倦色的模样:“辛苦你了玉瞳。”
苏玉曈眼中一亮,他这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此前总是略带调笑的称她为师姐,却没有一点对师姐应有的尊重,而今突然换了称呼,是不是代表他心里真正的接受了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别说是辛苦一夜,就算夜夜如此,她也愿意。
而这一次,向来直爽的她居然并没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而是起身道:“说什么浑话,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给你弄。”
郑东鹤的确是有些饿了,昨天炼化魔胎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正想吃点东西。
他嗯了一声,随后忽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门主那里有测试意念力的妖核,能不能帮我借来。”
苏玉曈见他都这样了还不忘测试,不禁有些嗔怪,但也并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苏玉曈端着一盘小点走了进来,与她同来的,还有雷动和长空刺。
雷动一见郑东鹤就忍不住呵呵笑道:“醒了就好,可刚醒就想测试意念力,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郑东鹤身子不能动:“恕弟子不能起身见礼了,弟子怎能不急,昨天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雷动似乎深感欣慰,微微一笑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掏出一枚火鳄的妖核放到了床头:“试试吧,就算没有什么起色也不要心急,若是第一天就有起色,那只能说你天赋好了。”
郑东鹤集中精神去尝试点亮妖核中心的光焰,然而试了半晌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雷动阻止他继续试下去,却将妖核交给了苏玉曈:“你替他保管着,下次炼化之后才准给他用一次,懂了吗?”
苏玉曈不迭点头,她知道这火鳄妖核对郑东鹤而言十分重要,连忙收好。
雷动又叮嘱了一番之后,带着长空刺离开了,苏玉曈喂他吃了一些东西后,郑东鹤开始查看体内的情况。
让他略感安慰的是,体内的毒液基本上已经排空了,也并没对身体造成大的损伤,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复原,只是九莲魔胎的情况看上去十分糟糕,叶片变成了枯黄色,竟隐隐有些透明的感觉,但茎叶到是挺立起来了,比在赤铜鼎中的时候要稍好一些。
郑东鹤暂时还无法判断其中的魔神意志是否已经减弱,因为同样的炼化还要进行两次次,每次增加一个时辰,三次过后,才算是完成了炼化魔胎的第一步“泯灭”。
至于泯灭之后的“取舍”,“脱胎换骨”这两个步骤,戴院长的典籍中也没有记载,恐怕一时难以找到,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郑东鹤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让他的意念力恢复正常就足够了,那样至少他可以开始修炼神魂,而不是一直让神魂停留在“静”的境界。
雷动传给他一些修炼意念力的法门,需要静坐观想。
他坚持每天观想,除了偶尔与连云儿等人碰个面,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观想中度过,直到半个月之后的第二次炼化。
第二次炼化时限为两个时辰,结束后,郑东鹤再次陷入了昏迷。
但这一次他清醒的比上次要快,而且毒素排出的过程也比上一次要快了很多,九莲魔胎的颜色更浅了,变得如同玉雕一般半透明,其中的脉络都看得分明,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打蔫,与未进行炼化之前相比,只有颜色上的变化看得最为真切,其他方面,郑东鹤分毫感受不到差别,生元力依旧在魔胎的根须中流淌,他试着将其他元力转化为生元力,居然比以前还要顺畅,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解。
询问戴院长,戴院长却也说不出个究竟,毕竟九莲魔胎这种东西实在太少了,此前他也只在传闻中见过,如今他也只能看出,九莲魔胎中的魔神意志已经陷入了沉寂,虽然距离彻底炼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至少不会影响到郑东鹤的修炼了。
郑东鹤再次测试了意念力,让他兴奋的是,火鳄妖核终于亮了起来,虽然波动极为微弱,只有烛光大小,而且还闪烁得厉害,很快就归于平静,但终究有了好转的迹象,至少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意念力障碍者。
随即郑东鹤继续修炼意念力,他此时的意念力还不足以修炼神魂,只能从修炼意念力开始。
意念力修炼的方法十分简单,就是静坐凝神,观想天地万物,与武者入门时感悟元力多少有些类似,只不过修炼意念力的观想,是以神魂观想天地运转,时间流逝,万物生灭,一切的一切,只要是世间之物就可以从中凝聚自己的意念。
观想的时间越久,意念力就越强大,甚至在观想时顿悟某种至理,从而令意念力拥有某种特殊的威能。
例如郑东鹤,此时观想的就是蚩渊千手猿,他曾亲眼目睹蚩渊千手猿的蛰伏、爆发,这头上古大妖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观想它的存在,就有可能令意念力逐渐拥有它的威势,甚至当郑东鹤的神魂修炼到战之境界时,能以意念力观想出蚩渊千手猿的化身。
大多数武者在修炼意念力时,通常也是这么做的,观想一些自己亲眼见到过,实力恐怖的存在,以期拥有它的威能。只不过真正成功观想出威能者极少,多数都只是使自己的意念力更加凝练,更为庞大罢了。
炼化魔胎的过程,不但能将魔神意志炼化,也能令意念力增长。
忍受那种非人的痛苦,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但只要做到了,并且没有因此疯癫,那么他的意念力就会增强,而且远比静坐观想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