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响的桑玥跟随众人将手里的工具送了回去,又赶紧去接爹娘、妹妹和小禹,至于芷烟,她已经打算随她去了。
反正每次刚收工回去的时候都看不见她,必然得等到吃饭时间才会看见她慢悠悠的走回来,偶尔手里拿一两个果子都算是出去找吃的了。
桑玥对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只是等着对方主动提出离开的请求,自己在顺水推舟。
“姐姐,我今天学会用织布机了。”桑舒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桑文翰和安华霜牵着小禹跟在后面听着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
再来到苦力场的第二个月,他们已经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能在苦难的日子里找到丝丝点点的乐趣,并将之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你学会用织布机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待在屋子里了?”桑玥作为姐姐最希望妹妹可以待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屋子里,也好过跟着他们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干苦力。
“还不知道呢,管事的说得看我织出来的布好不好,要是不行我还得回去缫丝。”桑舒嘟着嘴,露出些小女儿特有的娇憨。
桑玥伸手在她鼻尖点了点,宠溺的笑了,“对你自己为何不能自信一些?况且织布机上的梭子我都已经改良过了,比以前的可是好用了不少,你年纪轻又聪明,多学两天肯定会学好的。”
一家人的前后交错的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身后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
退去了华丽衣裳的一家人在苦难的日子里看到了彼此的真心。
回到破旧茅草屋的桑舒乖巧的跟着娘亲去屋檐下的灶台边做饭,桑玥和桑文翰则是带着小禹一起去找章丘他们交流今日工具的使用心得。
这段时间桑玥改良了纺织机和农具,但这些东西并不完善,还需要在实践中因地制宜的做一些小的变动。
“你们两个今儿个来的倒是早。”章丘浑身脏兮兮的站在屋檐下就着一小盆儿清水洗脸,看起来像是刚回来的样子。
章景明站在旁边把野果子啃的嘎巴作响,看见他们过来,冲进屋子里拖出了几把竹子编造的椅子。
“这是我今儿摘的,给你们吃。”他看得出来父亲章丘对他们的印象很好,所以每次看见他们过来也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分享给他们。
桑玥笑着道谢,但并没有动桌子上的野果子,只是给小禹拿了一个让他跟着章景明一边儿玩儿去。
等到章丘洗完脸坐过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住在这儿的人都不富裕,晚上只要没有特别精细的活儿都不会点灯,此刻三个人摸黑坐在月亮底下,聊着天。
“桑姑娘改良过的水车比之前好用多了,如今两个人就能控制好水田里的水量,不用担心水过多会把秧苗给淹死了。这段时间还得把水都放出去一些,趁着秧苗还没有抽水,赶紧把田里的杂草都清出去。”章丘因为脸上有伤,所以一直戴着面具,这去了大半的面容也让人看不清情绪。
但此刻说起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喜悦的心情能顺着面具透出来,坐在对面的桑文翰耐心的听着同样很高兴。
“再过段时间咱们还能去河里抓些小鱼苗丢进水田里养着。鱼在水田里钻来钻去的把泥土弄的松散,秧苗也好扎根,况且鱼吃水草,吃泥巴的排泄物,还能给秧苗施肥。”桑玥把农书上看到的方法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出来。
桑文翰点了点头,“农书上的确有记载过,漠城在南方,倒是可以一试。”
“我们这儿的人没在水田里养过鱼,确定这样能行吗?”章丘不放心的追问。
他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在苦力场待的这四五年他很清楚。
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听官差的吩咐,绝不能忤逆官差的意思,在桑玥到来之前,他们这些人当中也只有胡海昌敢和官差耍耍嘴皮子,其他人只要看见那个耍的虎虎生威的鞭子,都会夹着尾巴做人,叫往东绝不敢往西瞧一眼。
章丘心中感叹,果然背后有靠山的就是不一样。
想想上次桑玥不过是在苦力场上昏倒了,就能有人又是送药又是送吃的的,连带他这个跑腿儿的都拿了些好处。
“试试呗 ,等过河里有小鱼苗了我就会去和官差商量,先拿出一部分水田试试,养个把月,看看情况,如果可以在大面积推广。”桑玥对未来充满希望。
她觉得萧亦衡既然愿意对自己的改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要抓住这个机会,把苦力场弄得蒸蒸日上,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能。
如此这般就算是萧亦衡不愿意提拔爹爹也能为家人们争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待遇,至于其他的事情还得徐徐图之。
三个人交谈甚欢之时,桑文翰猛的回头看向周围。最近他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人多的时候四处张望,到处都是人,不知道哪个是来监视自己的人少的时候又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了对方的脸,因此丧命。
“爹,你怎么了?”桑玥看着爹爹毫无目的的环顾四周,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二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一点风吹草动都值得她大动干戈。
桑文翰轻轻的摇了摇头,抬起左手按了按眉心,“可能这段时间太累了,神经有些紧张,等把这段时间忙过去了,我肯定好好休息一下,这把老骨头实在是不中用了。”
他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对桑玥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所以不希望她再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你家里的药酒还有吗?要是没了,我就再去找徐老三给你要点儿。”章丘不知道这对父女之间的小心思之以为他是真的太累了才会如此。
“有,还剩一些,等没了我再亲自去向徐兄讨要。”桑文翰连连拱手道谢。
他骨子里的那份文人气质并没有完全放弃,总会在细小的礼节上体现出来。
桑玥也不愿意提醒爹爹这样的行为在苦力场有多么格格不入,她只是经历的保护着爹,不让他走上辈子的老路。
“章叔,胡海昌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记得章丘之前说过胡海昌的过往,但总觉得那点儿根基不可能支撑他在苦力场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这背后一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