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全车人都惊呆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坐在他身侧的戚雯雯。
她听得懂,封凌渊话里的潜台词是——“你太瘦了。”
她也能感觉出来他的心疼,可她印象中的他,是不苟言笑的代名词,时刻都在演绎教科书级别的高冷。
什么时候,他竟学会说“论斤卖”这种话了?
连戚雯雯都颇为惊讶,就更不要提雷烈和司机。
雷烈震惊得面部表情管理都失控了。
至于司机,车颠簸了一下,虽然不算明显,但那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封凌渊却好像没发现自己一言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还是先前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安心睡吧。”
“我不困。”
戚雯雯怎么可能睡得着?
复仇之战的序幕已经拉开,她等着看六房如何应战,也要准备自己手中的筹码,虽然她已经近三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但她的头脑无比清醒,就算强迫她闭上眼,她的脑子里也会是在谋划下一步要怎么走,而不会真的放空思绪,闭目养神。
封凌渊睨视着她,“那咱们聊聊天?”
他在逼她。
他现在竟然开始逼她了。
她还说什么人依旧,他分明跟以前不同了。
他以为,他说聊天,她就会害怕露馅,进而乖乖睡觉吗?
才不会。
“好啊。”戚雯雯转过头,坦然地与他对视,“你想聊什么?”
“家里有个小朋友,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试了很多方式,成绩依旧上不去,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他的成绩在短期内迅速提升?”封凌渊漫不经心地问。语气沉稳,一如往常,真像是随便聊聊。
但这个问题里的犀利,戚雯雯怎会不懂。
他是在问她,她是如何在一夜之间从干啥啥不行、挂科第一名的学渣逆袭成任何情况都能妥当处理的医学天才的,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很显然,他今天,是有备而来。
但她也不可能三言两语便被他问倒的。
滴水不漏地回答,“为什么非要关注学习成绩呢?我认为,身体健康,全面发展更重要。而且,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有的孩子启蒙早,但后劲不足,可有的孩子就是开窍晚,却能大器晚成。别操之过急,顺其自然就好。”
反被说教了?
以前,他比较少听她说很多话。
他们俩在一起,多是静静地消磨时光,一本书,一壶茶,就能坐上一整天。
他们可以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但却从来不会觉得尴尬,反而,他觉得那很舒服,很美好。
“戚雯雯”比起她,更疾言厉色一些。
但,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当然应该更声色俱厉,寸步不让,睚眦必报!
以前的她,淡然从容;现在的她,从容中多了种狠厉。
他没有更喜欢哪个之分,只要是她,他都喜欢,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
还有……他很心疼,绵绵不绝的心疼。
他不敢去想当年她在实验室里遇害的场景,也想象不到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一想,他的心便不成一颗心,而是被刺得千疮百孔的筛子。
“顺其自然?”封凌渊低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并破天荒的、第一次坦露了自己的心声,“我以前也推崇顺其自然,但等得太久,等来的结果与预期天翻地覆,便忍不住着急了。”
戚雯雯的心头微微一酸。
他是说,他等了她多年,但却没有等到她成为他的新娘,反倒等来了她的死讯吗?
她知道,他想听她承认,她就是屠静棠,是他用一生去等待的那个人。
可她现在,还不能跟他相认。
她还有太多更刻不容缓的事要去做,和他那些过往,她会处理妥当,但不是现在。
戚雯雯也明白,在复仇的路上,封凌渊能帮上她许多,但她一直是那个原则——如果别人给她的,她还不起,就不要接受。
“别急。一切,自有天意。”
最后,戚雯雯只这样回答封凌渊。
后来的一路,两人没再说话。
他们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静静的坐在一块儿,不言不语,连眼神交流也没有,但她在他身边,他就很知足。
——
程怡的夫家离别院的距离的确挺远。
封凌渊的车一路畅行,路上一个红灯都没遇到,仍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抵达程怡夫家时,门口的守卫看到封凌渊的车,先是瞪大了眼睛,跟着揉了揉,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揉了之后,眼前还是那辆只曾听闻过、但却从未亲眼见过的车,守卫的脸色肃穆了不止三个等级,脊背挺立得跟军姿一样标准。
收到汇报,得知封凌渊大驾亲临的程怡的公公也跑步出来迎接,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封凌渊的车门前,腰弯成九十度恭顺而拘谨地说:“少爷,您光临寒舍,真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
封凌渊并没有下车,只是摁下车窗,但却没有转头,只用侧脸对着程怡的公公,“你的儿媳妇,是程家伟的长女程怡?”
“是的。”程怡的公公紧张得后背冒汗,“少爷您有何指示,但凭吩咐。”
“这个人,我要带走。”
程怡的公公连原因都不敢问,除了答应,根本未作二想。
“我马上叫她出来。”
他亲自带着程怡出来。
程怡被关了这许多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有点痴痴傻傻的了,再不复当年那个刚烈女子的模样。而且明显可见,封凌渊上门来要人,程怡的夫家摸不准封凌渊的用意,还刻意给程怡梳洗打扮了一番。
但封凌渊并没有看程怡一眼,他连程怡的公公都没正眼瞧,更何况程怡。若非戚雯雯开口,程怡这个名字连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看见人出来,封凌渊侧身望向戚雯雯,说:“人给你了。”
戚雯雯与他对视了一眼,诚挚道:“谢谢。”
这对封凌渊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但这对程怡而言,却是一辈子的事。
这个被夫家拘禁多年的可怜女子,今天,终于自由了。
戚雯雯推门下车。
先淡淡对程怡的公公说:“备车,备府上最好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