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慈祥的笑意也瞬间凝固在脸上,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变。
“妈,你心脏又不舒服了吗?”
丁皓影站起身来,先接过丁妈妈手中的茶壶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将丁妈妈满是褶皱的手包裹在掌心。
丁妈妈木然了好一会儿,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过了几秒,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僵硬地再次将目光落在席天脸上。
却是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表情。
先前是笑眯眯的,眉目间尽是长辈的慈爱,就差没说出口:“你是皓影的朋友,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了。”
但现在,她的眼神很慌乱,脸上的血色也像是在眨眼间被抽干,嘴唇还在微微发着颤。
丁皓影用一只手覆住丁妈妈 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揽住她日渐佝偻的老腰,语气是席天从未听过的,像在哄小孩一样,“不舒服就进去躺一会儿。”
丁妈妈木讷地说了声:“好。”
看席天的眼神变得愈发复杂,蠕动着爬满褶皱的嘴角,口吻纷繁地说了句:“席先生,不好意思,失礼了。”
“无碍,您保重身体。”
席天冲丁妈妈稍稍欠身,冷睨着母子二人离开的背影,眼波深沉流转。
这家人,跟姓席的有过节?
丁皓影对他的敌意,已然摆在明面上,不成想,丁妈妈听闻他姓席也是这么大的反应。
他们不是长期生活在A国,最近刚来海城吗?这过节,是什么时候结的?又是因何结的?
席天放下茶杯,冷幽的视线落在丁皓影院子里的陈设上。
很简单。
也很干净。
看不出一点问题。
就像平常的人家。
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屋可蔽风雨,再加上孝顺懂事的儿子和慈眉善目的母亲,足矣。
丁皓影扶丁妈妈进去后,还停留了一会儿才出来。应该是担心丁妈妈 的状况,待她情况稳定了后才出来。
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跟席天的姿势有点类似。
左腿叠在右腿上,大咧咧地舒展着。
但不同之处在于,席天只坐了半张椅子。简单的陈设,平价的家居,依旧没让他放下半分礼仪和涵养。他在这儿一坐,仿佛这儿就不是一处偏远的村舍,而是一座远离喧嚣的别宫。
而丁皓影的坐姿则要随意很多,他一屁 股坐满了整张椅子,一只手还搭在椅背上,有种坏痞的味道。
丁皓影先给席天添了一点点热茶,而后说:“家母没见过席总这样的大人物,失仪了。”
席天端起茶,浅啜了一口,眼神平视前方,并不在意,“我相信一句话,儿不嫌母丑。”
“这话,我也信。”
丁皓影端起自己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倒的是那壶放了许久的凉茶。
远远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平和,真像两个各有千秋的优秀青年在喝茶聊人生。
席天放下茶杯,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红一白两份东西。
红的是请柬。
白的是支票。
他将请柬和支票一起放在方桌边沿,再用食指和中指慢慢推到桌子中央,“上次允诺丁先生的,做个选择吧。”
“席总吃的是山珍海味,品的是美酒佳肴,而我吃惯了清粥白菜,粗茶淡饭,我想,我们俩吃不到一块儿去。”
丁皓影擒着笑揶揄道。
他偏头瞟了一眼,当真是加盖了席天印鉴的空白支票。
这支票最多能填金额?
能填半个席氏集团吗?
“了解。”
席天的表情纹丝不变。
也没有任何动作指示。
但何叔随即上前,收走了请柬。
丁皓影正想笑,又在他面前摆谱。却见席天转头,眼神无波无绪地落在他脸上,开门见山地问,“丁先生漂洋过海来到海城,有什么目的?”
丁皓影克制不住,华丽丽地笑了。
席天还真是个讲究的人。
算个账都要讲究先来后到。
先还了欠他的情。
再来讨他欠的债。
“尽管我初来海城,但关于席总的传闻却听了不少,听闻席总是百年不遇的商界奇才,那不如,你猜猜。”
丁皓影没否认他别有居心,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告诉席天,他咧嘴笑了笑,把问题推了回去。
席天也卷起嘴角,扯出冷凛的弧度,“我对丁先生的心思不感兴趣,但我有个建议。”
“说来听听。”
丁皓影还蛮好奇席天会给他什么建议的。
离戚雯雯远点?
还是,滚出海城?
不愧是姓席的,这手段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
但,他可不是当年那个无力还击的小男孩了。
丁皓影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眼底流淌着讥诮。
却不料,席天要说的却是,“不如,我们立个君子协议。”
“哦,什么样的君子协议?”
丁皓影怅然失笑。
他又失算了?
这是第二次,他看错席天了。
收走的请柬算一次,现在这又算一次。
不过,席天也看错他了,他可不是什么君子。德行高尚方可称之为君子,可在追求德行之前,首先还要解决很多现实的问题。
先立足,再立德。
“男人之间的事,男人自己解决,就别牵扯上女人了。”
这话,是席天在奉劝丁皓影。
丁皓影可以当成建议,也可以当成警告。
他没有赤 果 果的威胁丁皓影,他相信丁皓影是聪明人,大家都有在乎的女人,如果丁皓影要从女人身上下手来对付他,他可以保证,丁皓影讨不到一点好处。
席天的语气不重,但里面的认真,丁皓影能听得出来。
他在紧张,他害怕他动戚雯雯?
真失望,他还以为,他更在乎林敏。
他就不像席天了,他没那么多备选项,他唯一在乎的女人,只有他的妈妈。
席天提出要来个君子协议,他本以为他一定会反对的,毕竟,席天用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跟他谈什么君子不君子,这本就不对等。
但这个协议,他赞同。
丁皓影端起茶杯,邀席天举杯,“同意。”
席天也端起他喝了一点的茶,跟丁皓影碰了下杯,再次啜饮了一口,冷言道:“茶不错。”
于是丁皓影给席天添了满杯。
满酒,半茶。
这赶人的意味十分明显了。
席天也无意多留,潇洒起身。冷风带起他的襟角,衣袂飘飘。
走到门边,席天背对丁皓影沉声最后说了句,“那两个人,你要藏好,别让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