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还是个人人敬仰的羲和公主,现在再次走上这条路,却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无论是人还是身份,都变了……
苏瑶儿敛去眼底的失落,踩着鉴定的步伐往前走,可是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虚脱得厉害,连额头都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好像下一秒她就能晕倒过去似的。
小丫鬟看着她有些惨白的脸,皱着眉担忧道:“萧姑娘,要不咱们别去了,回去歇息吧,您的身子……”
苏瑶儿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事。”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要死了而已,没什么事的……
她想再去见张卿铭一面,最后一面,看他娶别的女人,立别的女人为后,这样她就能安安心心的离去了。
小丫鬟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扶着她过去了。
露天的宫殿外设了宴席,席间坐了许多人,全都是来为丰庆皇庆生的,其中也不缺来自其他国的贵族和使者,都是代表他们的君王而来。
今日的天气许是不太好,天阴沉沉的,明明是天子的生辰,可老天爷却好像也不作美似的,半点阳光也没有。
苏瑶儿来到时,宴席已经开始了,舞女们在舞池跳着舞,乐师们在一旁敲着乐器,乐器发出悦耳的声音,给这宴席增添了几分活跃。
这安乐的一幕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众人都在阿谀奉承,聊得不亦乐乎,苏瑶儿悄悄抬眼,往上一瞧,便瞧见了坐在王位上穿着一身黄袍的男人。
说实话,苏瑶儿来了丰庆这么久,几乎天天和这个男人相见,但是从未见过他穿黄袍的模样,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仿佛这底下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又不染烟火的神明,就这么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那一瞬间,苏瑶儿觉得自己好像原本就没有跳动的心,又忽然“砰砰”跳了起来,连心口都传来了些许温热。
果然啊,无论是失忆,还是经历过怎样事,她都还是会再爱上他,为他心动。
就像在她还是萧绮的时候,她又一次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他,为他掉眼泪,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毕竟爱这个男人的事,她延续了两辈子,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灵魂里,抹不掉了。
她并没有走上前,而是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过她哪怕坐的地方再不起眼,身上的衣服也艳丽得很,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几位年轻的公子哥上来搭话,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张卿铭坐在皇位上,他俊美的神情带着几分寡淡,似乎对这样热闹的场合并不感兴趣,再加上心里挂念着还躺在床榻上的小姑娘,他更无心坐下去了,但是碍于宜夫人在场,他也不好甩手就离开,因此只得一个劲的喝着茶。
半晌,眼看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人也到齐了,张卿铭抬手招来了侍卫:“去请萧姑娘来。”
这偌大的皇城里,也就只有一位萧姑娘,就是皇上前些日子亲自带回来的那位女子。
侍卫自然也知道这女子对皇上来说非同小可,于是也没敢多逗留,转身就去请人了。
张卿铭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忽然抬手打断了乐师们的音乐,音乐被暂停,舞池里的舞女们也都纷纷疑惑的停下了舞步。
见状,所有人也都纷纷安静了下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坐在王位上的丰庆皇。
只见男人淡漠的眸子掠过底下的人一眼,忽然淡淡开口说:“很感谢诸位能在今日来给朕庆祝生辰,在这个热闹且又不平凡的日子里,朕还想和诸位说一个好消息。”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了起来。
“丰庆皇说的好消息,会是什么啊?”
“这谁知道呢?不过既然说了是好消息,不会太坏就是了。”
如今张卿铭登基,一人独揽大权,将周边的邻国都吃得死死的,现在所有人都想巴结他,不想与他为敌,他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害怕张卿铭因为权大要对周边的国家进行威压,因此一听到丰庆皇说要宣布一个消息时,他们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不过,只要不是坏消息,他们也全都能接受。
张卿铭无视那些议论声,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的说:“如今丰庆国后宫后荡,没有人来为朕打理后宫,朕准备借着今日生辰,诸位都在场时当场立后。”
此话一出,所有男人皆是“嘶”了一声,而那些千金姑娘家,则是兴奋的叫了起来。
“皇上居然要在今天立后诶!你们猜他会立谁为后呢?”
“皇上这话,是不是要当场选皇后啊?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戏了?”
众人讨论得津津有味,连一众大臣都在猜这皇后之位会花落谁家,唯独坐在一旁的宜夫人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半响,她转头看向了张卿铭的侧脸。
这小崽子要立后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跟她提起商量?!他眼里到底有没有她这个姑妈了?!
“皇上,你,你要立后?”宜夫人茫然的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啊?”
虽然她不阻止张卿铭立后,但也希望他想娶的姑娘是某个大臣家的千金,这样也能助他的皇位能巩固一些。
坐在角落的苏瑶儿听到男人这段话,原本平静的神情也开始变了,她呼吸粗重,连精致的脸都开始变得苍白。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要立韩茜为后,他早就知道是今天这个日子,她也做好了看他立别的女人为后的准备,可是当真正听到他说这话时,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有一种很空的感觉,像是溺水了一样,让她喘不上气来。
但是,活死人好像也并不用喘气,可苏瑶儿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窒息到令人难受的感觉……
张卿铭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想起那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一双晦暗的眸子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正要说出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时,底下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阵躁动,小丫鬟惊慌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来人啊!萧姑娘出事了!”
众人闻言,纷纷侧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张卿铭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和现在的场合,立马从王位上站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众人围成了一团在看热闹,看着到在地上七窍流血的少女,都议论纷纷。
“这女子是何人啊?看着不像是宫中的人啊。”
有人小声道:“前些日子皇上去流云国参加辰王的册封典礼,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姑娘,听说是姓萧,许就是这位了。”
“可是,好端端的,这姑娘怎么忽然七窍流血了?”
“这谁知道呢。”
众人小声的议论着,张卿铭猛地扒开人群走进去,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可是只这一眼,看着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迹的苏瑶儿,张卿铭的心脏瞬间抽疼了起来,连眸子都红了一圈。
“瑶儿!”
男人嗓音暗哑,带着些许颤抖,连胸口都起伏得厉害。
他上前几步,把小姑娘抱进怀里,摸着她有些冰凉的脸蛋,他失控般大喊:“太医呢?传太医!”
跟在身侧的侍卫不敢耽搁,立马去请太医去了,周围的人见状,也不敢再上前靠,纷纷往后退去。
宜夫人坐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幕,没好气道:“身为一国君主,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如此放下身段,他这般让以后大臣们如何看待他?只会骂他是个痴情种,不配担起丰庆的担子!”
都说自古帝王冷漠无情,正是这样冷漠的帝王才能坐得稳皇位,他们不能有软肋,不能有脆弱的情绪,他们该是强大的,不被世俗给左右的,这样别人才找不到他们的弱点。
以前她一直很看好张卿铭,觉得他是皇位的不二人选,因为他够狠心,够有胆量和手腕,也有野心,他是冷漠的,没有人能获得他的怜悯,这样的张卿铭,才是一个好的帝王,可是现在,眼前这个为了一个黄毛丫头红了眼眶的男人是谁?
他浑身上下,满是软肋,不堪一击,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踹下这个位置。
宜夫人发现,自己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清这个男人了……
张卿铭无视周围的文武百官,他小心翼翼的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哪怕血迹蹭到了他白净的脸上他也毫不在意,他握住少女的手,柔声说:“瑶儿别怕,不会有事的,太医很快便来了,会没事的……”
文武百官看着跪倒在地上,缱绻的喊着心上人的名字,温柔的安抚怀里的少女,这样的帝王,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在印象中,刚刚登基的帝王是冷漠的,杀伐果断的,他仅凭一己之力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立了一个新的王朝,使得所有人都甘愿对他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