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压根就没想到，皇后居然厌弃到想要污名化她。
她也不知道姜嬷嬷进了宫。
自从城外制衣坊开工以来，姜嬷嬷就神龙见首不见尾，黎锦也从不问她的去向。
但是回到聚味楼后，她明白一件事，就是姜嬷嬷并不喜欢她和程九他们有多接触。
也能理解，毕竟是这样一个男女大防的年代。
理智的做法是现在立刻马上给程九写封信，告诉他自己要出远门，出远门的理由都是现成的——陪她那个莫须有的很慈爱的阿家去庙里，有得一段时间没见，黎九那些公子哥也就把她忘到九宵云外了。
就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如果说能从皇帝手里争取到制衣坊的活是给她这操蛋的穿越人生开了扇窗，那么认识程九和徐知剪这些贵族公子，是为以后铺了条路。
现在，她要不要顶着皇后的猜忌，继续去交好程九他们呢？
黎锦拿不定主意。
偏事情还多，聚味楼要开业了，很多很多琐碎的事情，万掌柜忙不过来，一些对内的事就都交给了她。
随着雪落下来，外头滴水成冰，没有暖气的屋子里住着，冷得让人受不住。
坐在廊下看完舞姬跳完一场舞，黎锦感觉脚都要冻麻木了。
她怀里揣着暖炉，身边还燃了两盆碳火呢，都冷成这样，开业那些客人还不冻成狗？
这样子哪有心情听说书啊？
黎锦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喝完秋葵给她端来的热汤，把舞姬们打发去暖和暖和，黎锦就让人去把万掌柜请了来。
“天冷，只怕客人来了也坐不住。”她提出意见说。
万掌柜也有预案：“到时候会叫人多放碳盆。”
这边冬季取暖也就这办法了，所以极易引起火灾。京城算好的，巡查的多，制衣坊在的乡下，她看到的，就起了好几起因烤火造成的火灾了。
要是时间够，沈渔肯定建议铺设北方的地暖，现在就不行了，皇帝急于用钱，铺地暖的工程量又太大——而且最重要的，地暖这玩意她也就网上好奇瞄过一回，大概知道怎么弄，可能不能弄好，弄好后安不安全还是未知数，冒冒失失提出来，她怕好心办坏事。
现下只能说：“火盆多了不安全，且也未必保暖。”
这都不用试，是一定不保暖。
最简单的，黎锦自己的卧室，秋葵给燃了四个碳盆，她抱着暖炉，不靠近火盆都还是觉得冷。
万掌柜显然也认同，有些愁：“我本想着，吃着火锅兴许就没那么冷……”瞄一眼黎锦，“娘娘可是有什么法子？”
黎锦说：“要不每一桌底下都放个火盆？”拿出纸，在桌子角离地三十公分的地方做了个镂空的架子，“中间放碳盆，这上面可以烤脚。”因着怕大庭广众脱鞋烤脚不雅观，她又说，“可以做个厚点的被子围着桌子，既好看，也更加保暖。”
万掌柜看着黎锦画的抽象画，作为一个经常在外面跑，回屋后冻得恨不能抱着被子栽进火盆里去烤的跑路狗，万掌柜只想想就觉得这主意棒呆了。
他双手一击掌：“就按娘娘说的来！”又根据图纸，稍微修改了一下，“怕客人们燎到脚，火盆上面还是要做个罩子。”
不愧是帮皇帝掌着钱袋子的人，黎锦忧心成本和人工，万掌柜已经看到前途了：“此类桌子推出后，必定风靡整个京城，也不需要找内府匠作，就近寻两个相熟的木匠，教他们办法，让他们来给我们做。”
黎锦都忍不住想给他竖大拇指，烤火桌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这时候的人没想到而已，一但有成品出来，会做木工的看一眼就会。
与其让他们免费学了去赚钱，倒不如将人招来，送个人情把技术教了，也让他们占个买卖的先机，自己也能省一笔。
皇帝的钱袋子抠钱抠成这样，可见当局有多差钱。
这个办法，黎锦肯定没意见啦：“掌柜拿主意就好。”
她就想来个桌子，她要抱着被子舒舒服服地烤火！
彼时姜嬷嬷回来也有一会了，见两人隔着屏风讨论得火热，不由暗叹一声。
然而再叹，也没能改变姜嬷嬷要帮皇后的打算。
聚味楼开业前，一切照旧，城外制衣坊虽已发了一批货给晋王，余下仍在没日没夜赶工，两头耗钱，压力也大，黎锦这日就听到阿丙来报：木钱了，烤鸭店的收入抵不上制衣坊的花费，皇帝的内库没了存银，连存在外头钱庄的一点“私房”也用光了。
那私房皇帝还给了黎锦一个取用的信物呢，结果她还没开始花，钱就没了……
万掌柜怎么安排的，黎锦不知道，她只知道店里一切又再加快了进度。
烤火被什么的本还打算用些好料子，做得讲究些，现在……毛啊，直接拿粗布絮最差的鸭毛，外面罩一层看着花团锦簇实际已经过时了的绸缎，让绣娘缝上就行了。
木工也被催着没日没夜赶。
连吉日都是匆匆选就的，据说皇帝写了几个日子，让钦天监卜卦，想看看哪个好。
钦天监卜了N次，卜出来都是年后最好，年前就没一个能中的。
皇帝不服气，撩起袖子：“我来。”
捡了最近的一个日子，默念一番，随手把卦丢下去。
成了。
什么，要卜三次？不存在的，真龙天子卜一次就行了。
皇帝给聚味楼选的开店吉日是腊月二十，勉勉强强吧，能开业。
开业主打就是羊肉汤火锅，至于炒菜，不讲究色的话，香、味已经全了。
余下就是两个新晋厨师慢慢练刀功、磨厨艺，自主去创新。
皇帝选日子也是有的放矢的，二十那天，正好是百官休沐。
按黎锦的意思，开业前广告肯定要做起来，比如说，满大街撒传单，到处路口做广告什么的，可是撒传单要纸，这年头纸金贵啊怎么办？那就路口竖广告牌，再召一队会吹拉弹唱的，穿得花花绿绿，满京城绕街游行。
效果……看看聚拢过来的人就知道了。
开业大胜。
黎锦没去前头，秋葵和姜嬷嬷都被借去前面帮忙，她就在后头烤火，预计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她到楼上看了看动静。
往日略有些清冷的街上，人头攒动，聚味楼周围，到处停的都是富贵人家的车马。
楼下一派热闹的喧哗声，隐隐约约，能听到说书先生的说书声——
“呀，危急关头，冲出一白袍小将，将那范郎君给救下了……”
她笑一笑，准备关了窗下楼去，目光一瞥间，正好看到下面两辆马车被人牵着走开，露出来的一辆车，有着熟悉的一个字体：黎。
黎锦心头一顿，重又站定，死死地盯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