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还有点理智，黎锦大概会掐自己大腿。
看看她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了。
原身的奶奶怎么会长得像她奶奶？
黎锦自己都只是和原身有一点点像，这个奶奶就真的太像了，除了更年轻一些，更养尊处优一些，那吊梢眉，那犀利的凤眼，那微微高耸的颧骨和随时都像是在讥讽人的嘴角……没有一处是不像的。
这会儿，这位夫人就用黎锦熟悉的那种居高临下，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淡定地下跪、行礼——当然了，几位夫人都德高望重，即便是皇后也不敢让她们把礼行完——完了后，司空夫人冲还在发愣的黎锦笑了一下：“这位是晋王妃吧？”把她掉在地上的头套捡起来，捧在手上，无视一众偷笑忍笑憋笑各种笑的后妃们，温言说，“老身听说晋王妃为替晋王祈福，不但尽捐嫁资，还一直在庄上苦修。倒不曾想，王妃娘娘竟有断发之志！”
心态还处在崩溃中的黎锦完全就没听明白“断发之志”是什么梗，只知道司空夫人这话一落音，场上笑声顿失，连司徒夫人本来冷峻的神色都缓了缓。
司空夫人笑了笑后，续道：“王妃娘娘这样，倒颇有阿嫦之风。”
上座的皇后看一眼黎锦，笑了：“怎好和淮安候类比？”然而脸色确实好看了一些，点了身边一个侍女，“扶晋王妃下去重新梳洗梳洗。”
侍女过来扶起黎锦。
黎锦……她倒是站直了，只整个人还懵着。
实在是这刺激有点太大发了。
本来她觉着，穿越就穿越了，反正上辈子在她奶奶阴影下她也活得累，没有她经常跟她奶奶唱反调，也许她爸妈苟啊苟啊，能苟得更好一些。
她是怀着这样的信念努力适应这时代的生活的，结果，特么现在现实劈给她一道雷，告诉她：你以为摆脱了你奶奶？别逗了！这有个更年轻更厉害的等着你！
她不大想活了，真的。
因为太过震惊，黎锦一直到侍女将她扶出去收拾好才勉强回过神。
心脏血液冻住似的麻痹感才缓缓退去。
这时候姜嬷嬷已闻讯赶过来了，将侍女打发下去后，这位皇后的心腹担心又有些着恼地问：“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她倒不觉得是黎锦自己不小心，这位有多能耐得住，胆子有多大，姜嬷嬷还是有数的。
要说她是因为见到自家阿家太激动了以致失态，姜嬷嬷也头一个不相信。
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掉了假发啊，若无司空夫人帮着转圜，强行扯上淮安候，黎锦今日的丑就丢大发了。
黎锦没说话，姜嬷嬷便默认是有人使坏了，不由黑着脸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告诉娘娘，要多加防犯。”冷笑一声，“陛下还好着呢，这些人竟越来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在皇后眼皮底下，竟也敢猖狂若斯！”
黎锦默了默，心道皇后威望再盛，也架不住一个屋子里女人多。
会推她的，想必是知道黎锦戴的是假发——不过也很明显，这时候的假发工艺就摆在那。
黎锦倒不想再追究这些，横竖她就没把自己当皇家人，等手上筹码足够，她自会与晋王提和离，到时候，今天丢的丑完全就不值一提。
她也不想问司徒夫人为何会和她奶奶那么像，顿了顿，她问：“今天司空夫人提到了阿嫦，那是谁？”
姜嬷嬷似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一茬，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问：“娘娘可知淮安候？”
……点头。
其实并不知道，只听皇后刚提过一嘴。
姜嬷嬷说：“阿嫦即淮安候闺名。昔年陛下陷身淮安，身边几无得用之人，骠骑将军李沐之女为报父仇，断发扮男装领将军衔率最后五千精锐突围，与晋王合兵，成功解了陛下淮安之困。”
黎锦听得呆了一下，总算明白，为何皇帝不觉得她惊世骇俗，姜嬷嬷还主动给她找男装穿，皇后和原身祖母听司空夫人将她与那位阿嫦放一起立即就不生气了……以女子身立战功封候且还是救了皇帝的奇女子啊～
黎锦心里飘忽难受，可这位素不相识的淮安候又莫名给了她一点勇气。
姜嬷嬷见阿嫦的话题告一段落，又问及先前情况：“娘娘为何突然往前倾倒？可是有人推蹭？娘娘还记得当时有谁在身边么？”
屋里人太多了，主子，侍从们，侍从随后服侍，走路都弯腰低头，谁要是路过时悄悄推她一下，黎锦还真防范不住。
而且当时她所有注意力都在进来的人身上，还真没留意身边的侍从都有谁。
不过不管是谁，皇后宫中一次血洗是难免的了——当时殿内服侍的，可都是皇后的人，黎锦再不受皇后待见，那也是皇后的亲儿媳妇，轮到人在她宫中下她面子？！
叹口气，黎锦真诚摇头，姜嬷嬷见她是真不知道，只得放弃。
又替她重整了衣冠，扑上粉，领她回去。
两人刚出殿门，就见一侍女领着司徒夫人过来。
那侍女说：“皇后娘娘体恤，说王妃娘娘清修，与司徒夫人久未见面，特准二人好好说会话儿。”
姜嬷嬷就看一眼黎锦，后者低敛着眉目，看不太清表情。
随手推开殿门，恭身将二人请进去。
司徒夫人当先，黎锦随后。
侍女要奉茶点，司徒夫人摆摆手，和气道：“我就和王妃娘娘说两句话，不必麻烦。”
将人都轰出去，关上门。
黎锦才站好，还未考虑要摆出什么表情面对这位。
“啪！”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又一巴掌。
两巴掌下去，黎锦才戴上去的假发又歪了，露出一点额前和鬓边的短发根。
“蠢货！离家前我是如何教你的？一事无成，你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蠢样子？就你这蠢样，还妄想和淮安候相提并论？不自量力！”
司徒夫人想必想打她久矣，为免在她脸上留伤，还特意提前取下了指间戒指，这会她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从袖袋中取出那些东西，重新戴上。
黎锦眼睛陡然红了。
MD，太像了，从骂人的语气到动作，到那冷硬的、不屑的、居高临下的神态，都跟她奶奶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