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刘庄的刘二又来了，他问郎君还要不要鱼？是河里新捞上来的清水鲢，还活着的。”
秋收已毕，山葡萄也摘了酿成酒，一千多亩荒地，除了有三亩地被黎锦用来建了暖房做实验，其他全部都让她请人种上了菜。
徐知剪给她找来的种子，她一个不留，全都种在地里。
这天霜降，黎锦晨起吃完早饭，去工地转了一圈，到地里准备把新出的萝卜苗间一下，才开干没多久，就听有人在田垄边喊她。
黎锦望过去，见是村里住在水库边的一个阿嫂，忙点头应了：“要的。您让他稍等等！”
两人对吼完毕，阿嫂离开，黎锦苗也不间了，拎着篮子准备回家。
一千亩地，去年这时候还是荒草萋萋杂蔓丛生，今年就已经被一畦一畦修得整整齐齐。
菜色青青，煞是好看。
这一大片菜地，黎锦种得最多的就是萝卜和白菜，这两个种子，不但徐知剪帮她收集了一大包，她还四处搜罗，几乎把远近能收集到的菜种子全都收过来了。
萝卜和白菜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分早萝卜迟萝卜或者早白菜迟白菜，反正就是分批种，收晚稻前种一批，收了晚稻后，白露种一批，秋分种一批，寒露、霜降再种一批，现下最早种的萝卜、白菜都已经能吃了，新种的才出苗。
一开始她种这么多菜，村里人都劝她，说是浪费，连庄头都说没必要，把地翻了，放那冻一个冬天就成，种那么多菜最后烂在菜地里，既费钱费力还浪费肥力。
好在这回他们劝归劝，却没人再觉得她败家，只是黎锦请他们来干活时，他们死活不收钱，说的话也直白：“郎君何须如此？这世上哪有佃客给田东做活还领钱的？郎君心善，去冬今春助我等过了难关，今郎君有事，不过帮着做点活罢，若还收钱，那我等岂不与狼心狗肺无异？”
于是村里的人，秋收后无事做的，都来帮忙，平时路过黎锦这片地里，顺手帮忙锄个草或都赶个鸡，那真是太平常的事。
因为知道黎锦在养蚯蚓造肥料，他们最热心做的事，还是和村里孩子一起帮忙挖蚯蚓，有时外出走亲戚看到哪里有，都远山远水给她带回来。
乡下人质朴，每回送的东西，都必要亲自送到她手上，像这会儿，知道黎锦在收鱼做腊鱼、鱼干，跑得比卖东西的人还快，特别热心前来告知。
而且最好玩的是，一开始明明是黎锦让庄头特意请大家帮忙隐瞒她身份，有外人在就叫她郎君别叫娘子，结果不知道是叫习惯了还是真的被洗了脑，现在村里老老少少，就没谁记着她本是娇娘子。黎锦上次还遇到村里一个阿爷跟外村来的货郎吵嘴，只因为那个货郎说她“像个美娇娥”，大爷觉得是侮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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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一路想着这些，一路走过菜地，来到大马路上，卖鱼的刘二正等着，帮忙喊她的阿嫂也在那儿，黎锦把篮子里的菜苗顺手送给了她：“菜苗鲜嫩，打个鸡蛋做汤或者清炒都好吃。”
那阿嫂推辞一番，看黎锦态度坚决就收了，过后还帮着砍价，砍得刘二面如土色，给黎锦把鱼送回去的路上吐槽说：“郎君给钱倒是痛快，就是你们这里的人，忒厉害了。”
他说厉害用的是俚语，发音巨怪，黎锦听得笑：“多谢包涵，我近期想买几头猪，你若有，下回直接来找我，不少你钱。”
刘二瞬间笑了，几头猪，那可是大生意！“郎君大手笔，还是和以前一般，整猪送来？”
黎锦点头。
刘二就更高兴了。
整猪送，意味着猪下水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也能卖出钱。
刘二总算不吐槽了，欢欢喜喜帮忙把鱼挑进屋。
是进的外院厨房，黎锦在刘二的帮助下把鱼放缸子里养着，提个空篮子进内院。
内院秋葵和点红正在清洗黎锦新买回来的大缸——黎锦准备拿来做腌菜、咸菜、泡菜的，见她进门，点红回过头来：“郎君不是去间苗么，怎的这么快就回了？”
黎锦说：“买了些鲜鱼，先回来处理了。”
点红就笑：“那敢情好，又有好吃的啦。”
秋葵看她一眼，忍不住说：“郎君可有亏待你，怎见不得一点好的？”
自发现秋葵可能不喜点红后，黎锦没时间给二人调解，就以毒攻毒，时常找理由把她俩安排在一处做活。一开始，秋葵看不惯只是默默生气，时间久了，竟也给点红带动得，有不爽能直接说了。
当然，点红惯常是不听她的，这会也是，秋葵话一落音，她即怼道：“圣人都说，食迎性也，我想着好吃的，哪里不妥？”
秋葵无语，她虽是粗使丫头出身，但她到底在书香人家为奴，且黎母是暗戳戳把她当女儿陪嫁培养，也曾教她识过些字，读了些书：“‘食色性也’，“食”并非通“吃”，你怎胡乱解读圣人之言？”
点红强词夺理：“那又如何？以前富贵人家都不食猪，现下如何？京中猪贵！”
秋葵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看她如此“活泼”，黎锦忍不住笑，然后被点红看到，那丫头立马说：“瞧，郎君笑了，郎君也甚认同哩。”
两丫头都看过来，黎锦举手：“两位姐姐且饶了小可，小可耳已聋，不闻声响久矣。”
被点红扯着袖子“呸”了好几声：“既耳聋已久，何以知道应人？”
黎锦一本正经做茫然状：“啊？嗯？小娘子说的甚？”
装相的样子，把两人都逗笑了。
小院子里欢声笑语，笑罢，黎锦帮着她们把最后几个缸子洗完晾好，三人一起去处理那些鲢鱼。
一大缸子鱼，点红看到即惊了一下：“呀，这么多？”
黎锦叹气：“唉，人多呀，马上又要过年，再多肉食都不够哩。”
新屋还在造，虽然饭食包出去，可承包的人做的荤菜里能有几两肉？时不时的，黎锦总要自己提供些肉菜，只要其帮忙加工而已。
然后造纸坊那边，平素她不管，可过年时，她作为东家还是想给大家发点福利。
布帛、肉便是首选。
量有点多，临时备肯定不能，所以她得现在都给准备起来。
点红听她说完，吐舌道：“郎君好大方！”
黎锦笑，把一条洗干净的鱼递给他：“既知你家郎君大方，那这鱼就交给你哒，杀的好，本郎君也不亏待你。”
点红干家务活、做女工针线都不行，杀鱼却是在行得很，接过鱼往案上一甩，一手插进鱼腮里按住鱼头，另一只手拿着刀刷刷一刀过去，鱼就被剖开了。
她杀鱼手法熟练，就是她不大愿意动手，屡屡要黎锦哄着来。
这回也是，点红讨好处：“那郎君准备如何贿赂我？”
黎锦就道：“请你吃鱼头豆腐汤，如何？煎过的鱼头加上水，和豆腐一起熬出雪白的汤，汤鲜味美，多喝还可美容润肤……”正卖力安力，忽然门被扣响，秋红没理抬杜的两人，走过去开门。
却是素白来了。
她一身飒爽的骑马装，风风火火闯进来：“郎君，纸坊那边出事了！”
黎锦：……
她才想着发福利呢，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