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娘被吓了一下,又呛了几口水,花容玉貌的脸上,血色尽失,妆也给浸染得乱七八糟。
当然,妆再乱,也不掩人家是美人的事实。
黎锦看她状态不好,拍她人也没反应,就秉着反正已经救了就救到底的心态,忍着烦躁和身上的寒意,先清其口鼻,然后捏其下额,确认其呼吸畅通,最后双手交叠在她胸口按按按。
如果没反应,她还考虑顺手再来个人工呼吸啥的……但是幸好不用到那一步,按没几下,她就呛咳着醒了。
然后醒来嘴里面的水还没吐完,先甩了黎锦一巴掌:“登徒子!无耻!”
黎锦:……
讲真,她也是个美娇娘,第一次被人这么骂。
身上冷,脑子反应就有点跟不上,挨了一巴掌的黎锦瞬间暴躁了:“你有完没完?我还没问你,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害我?”
余光看到旁边两个先前帮忙的妇人,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尼妈这是古代,她现在在外人眼里大概就是个男人……刚才在个妙龄女子胸口按按按,知道的说她是在急救,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是在占人便宜。
于是黎锦话音一转,顶着两个妇人惊异、狐疑、警惕的眼神,冲默默捂着胸口哭得梨花带雨的谨娘说:“你莫名其妙在我面前投河,我不愿见死不救,跳下去救了你,你还要如此诬赖我,有没有天理?”转头朝两个妇人深施一礼,“二位嫂嫂救我,二位方才亲见,可是我在尽力救人,并无冒失之举?”
两个妇人后退一步,其中一个手拿棒槌的,突然举起棒槌没头没脑往她身上砸来:“我打死你个登徒子!”
另一个则拎着裙摆边跑边喊:“来人呀!救命呀!抓占人便宜的无赖子呀!”
黎锦:……
她还能怎么办?肯定跑哇!难不成站在这里被打个半死,再脱衣自证清白?
别逗了!
她抱着头,也顾不得争辩,就那么一身湿淋淋地逃窜而去。
好在这里虽然只有一条主街,但是巷道甚多,而且大多数人,不是去邸店找阿甲换货卖货,就是跑去看县令出城接使者,任凭那妇人喊破了喉咙,最终也没有谁能拦黎锦。
她顺利逃脱。
逃脱后的她顶着瑟瑟冷风以及湿了后重若千金的棉衣,经历了迷路、被狗追、被鹅咬、被一群小老鼠吓——被鹅咬的时候她慌不择路,窜进人家一个柴堆里,一跤摔到老鼠窝,差点没跟那只大母老鼠嘴对嘴!——种种悲惨后,她总算找回正途,以手覆面回到了邸店。
邸店里非同一般的热闹,到处都是鸡鸭鹅叽叽嘎嘎的叫声,门口人头攒动,来来往往都是来找阿甲交易的人。
黎锦甚至还看到有人牵了好几头小牛仔……想来是阿甲给她买的了。
人太多,自己又太狼狈,黎锦一手搂着胸,怕里面的胸衣往下掉,一手以袖覆面想偷偷溜进去。
哪晓得才到门口,一只小脑袋突然探出来,娃娃脆生生地叫:“郎君?”她小脸蛋大眼睛满是惊吓,“郎君你如何成了这个样子?”
……
娃娃这一叫,在大堂和人谈事情的阿甲也听到了。
之后就是兵荒马乱。阿甲吓坏了,大声张罗邸店的掌柜给烧水送水,等她洗好澡换好衣服,大夫也给叫来了。
黎锦在一连串的喷嚏声里喝了碗苦得胆汁都差点被苦出来的药,抠着喉咙干呕。
太难了。
她太难了。
阿甲照顾她不谓不尽心,请了大夫,还恨不得把邸店所有的火盆都搬来给她。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隔着门问黎锦:“郎君能说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阿甲比起那两个送黎锦的老兵靠谱多了,至少他在外面从来就没有叫露过黎锦的身份,一直老老实实称她郎君,行动上,也从未有逾越。
他也是听娃娃说,才知道黎锦和县尊大人认识,虽说以她的身份这么独自留在外面不是很妥,可再怎样,他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狼狈地回来。
黎锦捏着鼻子,忍着药喝下去后那股子反上来的怪味,有气无力地说:“走错路,又被狗追,慌不择路才落了水。”
她没有说出谨娘,是因为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她为什么会推自己下水了,肯定是因为她在县衙时看她的眼神太明显,冒犯到了她,然后徐知剪还要把她送给自己,激怒了她。
可能是回来一路的经历太悲惨,她居然生不出多少怒气,就是觉得自己太惨了。
因为人家美多看了两眼而已,就招来这样无妄之灾。
古代的妹纸忒凶残了。
或许是她“招认”得太痛快了,阿甲被噎了一下,然到底没有说什么,让她好好休息。
考虑到娃娃年纪小,未必能照看好她,他又花钱请了邸店掌柜家的儿媳妇来陪护她。
黎锦也确实是累了,应付完阿甲后,她随便安抚了下饱受惊吓的娃娃,昏昏沉沉睡去。
当天夜里,她果然就发了烧。这一烧,便是两天两夜没下床,等她病好,元真使者来了又走了,阿甲的货也收得差不多了。
黎锦病一场,看起来更瘦了,一张脸原本就小,病后她自己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憔悴难看。
好在挺过来了。
在此期间,谨娘的事完全没有后续,想来她也不想让县尊大人知道自己被占了便宜。
而徐知剪和程九只当黎锦早已离开。
程九来过邸店,找阿甲往京里捎信,顺便问起过她,被阿甲糊弄了过去。
黎锦能下床后,一天也不想再在这里待,坚持要回庄上去,阿甲拗不过,只好亲自送她。
阿甲此次来乢县收了不少货,其中好几车都是黎锦要的糯米,牛一共给她买了十头,另外还给她弄了十只小猪仔——都是一半公一半母,没有被阉割过,方便她养大后留做种。
牛就由赶牛人给她赶着送过去,猪仔和糯米装车运回去,而阿甲给聚味楼收的其他家禽和食材,则暂时存放在邸店。
黎锦第一次看到旅馆还帮保管活物……感觉服务挺周到的。
胡思乱想中,她总算正式踏上了回家的路。因为病没全好,她头晕身体发软,可怕的是,乢县回庄上的路比之往京城的更烂更曲折,她从来就不晕车的,那一回差点没晕个半死。
她发誓,以后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要修路!
修又大又宽又平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