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这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她偷偷掉着眼泪，被衣袖抹去了一次又一次。她挣开裴培的手，冲出那个大门。
“小鱼！”裴培再一次追出去，“小鱼，你别那么倔好不好，如果你一直是靠自己生活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小鱼一听这话，果然止住脚步，转过头瞪着她：“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的奖学金足够交学费吗？都是你爸爸借学校的名义给你的钱，你们没有交的房租费，水电费，你爸爸交了，他们才没上门找你们！就连你在那家精品点打工……”
“也是……我爸安排的？”她失声问着。
裴培流下的眼泪告诉她，这是真是，她一直做了那么久的傻瓜，一直都以为自己多么强大，真是讽刺啊……
“你爸爸在家里念叨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担心你们吃不饱穿不暖，担心得吃不下饭，担心得睡不着觉，担心得连头发都白了……你爸爸老了，身体也不好，就希望他最疼爱的孩子陪在自己身边，而你为了自己的尊严，一次次拒绝他。”
“住口！别说了！”小鱼嘶吼着，“我讨厌你们大人，很讨厌……”
公车恰好在车站停靠，她冲出大门，再冲上公车。
车门关上了，窗外的绿色植物一排排在眼前消失。她伏在前座的靠背上，肩膀颤抖。
我讨厌你们大人……你们的战争关我们什么事……那么好的家，偏偏要散掉……然后逼着我去选……跟妈妈还是跟爸爸……我谁都不跟谁都不要……我可以照顾自己……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
她回到家里，那一晚，擦了很久的浴缸……直到手指都摩擦出血……
四
暗夜里，没有开灯。黑沉沉的房间。
她在收拾着日用品。摆脱记者唯一的办法就是住在学校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复习周，好多同学回家，她可以借一个床位住下去。唯有学校那个安宁的环境，才能好好复习，才能安抚烦乱的情绪。
收拾得差不多了，望见墙角那只维尼熊，是安安最喜欢的，她把它抱在怀里，不知道安安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闹呢？小杰有没有欺负她？裴阿姨有没有虐待她？会不会不肯吃饭不肯睡觉？都好像轮不到她担心……
没有安安在身边，睡不着的应该是她。
一阵铃声打断寂寞。
她按下接听键，听见他清朗的声音，鼻子就酸酸的，说话不成语调。
“怎么了？你有点不对劲！”他有些疑虑。
“没事……就有点不舒服……”她趴在床上，拥着有安安气息的棉被。
“是因为杂志上的报道吗？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他看着其中一份报道，有一幅在国际机场的照片。他拥她入怀，在额心上印下深深一吻，她微闭着眼睛，樱唇漾出幸福的微笑……他看了很久很久……
小鱼这里是黑夜，乔逸那边却是下午，阳光明媚灿烂，他在德国总部的办公室里，半天的工作已经累得他无所适从，但听到她的声音，抚着那只天使吊坠，仿佛插上了翅膀，回到她的身边。
她现在好像很伤悲……
“小鱼，有在听吗？”他听见那边难以辨别的呼吸声，更加急切。
“哦……我听着，你说吧？”好像是敷衍他一样，他的心无处着力，空荡荡的……浮浮沉沉的……
“我会尽快赶回去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话题，他就怕没有话说，他们不能应该这么疏离的，“你没有话跟我说么？”
一句问候也好……
“乔逸啊……”她低吟道，他的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紧，不要再敷衍他了，“我……很想你……”
什么？她虽然说得轻如棉絮，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微微一笑，眼底的温柔顷刻泛出。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冷空气席卷这座海滨之城，一切都被冻结得如此透明。
学校的自习室。阳台上有不少萧瑟卷曲的叶子，被风一吹，摩擦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鱼很失败，看了一天书都没有看进脑子里。
那件不算薄的外套还是御不了寒，清冷清冷的空气已经渗入骨髓，安静的自习室，没有人说话，寂寞得万分压抑。
咚咚——
有人敲着玻璃窗，非常急促！
她看见两个小人头，两双小手。
既惊讶又兴奋，小鱼立刻冲出去，弯下身紧紧抱着安安。
安安穿着雪白的羽绒服，小脸冻得通红，眼圈也通红。
“小鬼，冷不冷啊？”她哽咽得难以成声。
安安很用力地摇头。
小杰在旁边松了口气，他终于遂了安安的心愿，带她去找姐姐，这所学校的教室那么多，他们找了很久很久！
“在家怎么样？裴阿姨有没有欺负你？小杰有没有欺负呢？”
小杰立即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我没有欺负安安！只是……”
“只是什么？”小鱼惊恐地向他吼。
“只是……“小杰吓得连连退了几步，一脸的委屈，“只是安安晚上都吵着要回家，不肯睡觉。”
“小鬼，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小鱼将围巾拉下来，绕在安安的脖子上。
“那个房间很大，我害怕……我要和姐姐一起，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好不好，裴阿姨人很好，爸爸也很想你回去！”安安说得那么动听，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
她也坚持得很累很累了，那个家其实没那么讨厌……
犹豫了许久许久……
“我是不会回去了……”她说得那么坚决，安安和小杰大失所望，“除非……你们这次考试拿到第一第二名！”
“耶——”安安和小杰高兴得跳起来！
“嘘——赶快回去吧！别吵得哥哥姐姐复习啦！”小鱼驱赶两位小人物。
依依不舍摇手，他们双双消失在楼梯口。
小鱼大大吸了口气，可以安心看书了……四周也好像变得不再寒冷了……
五
痛苦的期末考试终于落幕，大家都在呻吟着。
舒汐刚刚出院就要迎接考试，她的不满更大：“谁发明了考试谁就跟我过不去！”
“考完就好了，我可爱的寒假终于来了！”小鱼收拾着书包，桌面上还有一个旅行袋。
“听说你要搬家了哦。想通了啦？”
“嗯！直接从宿舍搬去，省事很多。”她明净的眼睛微微低垂，心底的沉郁集聚不散。
“哎呀！怎么一副想自杀的模样，住回家多好啊，高尚住宅区，又有亲人照顾你！”舒汐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如果不是大家的极力劝说，她根本没有勇气走出旧小区，那里有她最幸福的童年，也有最痛苦的回忆。
小鱼耸耸肩，苦笑一声：“我已经辞去精品店的工作。从此以后开始做寄生虫了。”
“你就当作向我看齐嘛！”舒汐笑得有点邪恶，小鱼升级为千金小姐，她们就有时间逛街泡吧，恣意挥洒青春，虽然有那么点点堕落，但起码活得自在些！
以前的小鱼不哭不笑，根本不像一个人，活得太累了！
“放心，我绝对把你当成榜样！”小鱼笑得也不善意。
“你今晚就不要回家了，我和韩影他们约好了，到海边看日出，今晚到海边玩通宵，也算了你那份！”舒汐完全不让人拒绝的机会。
不会吧！通宵！
绝对懒惰主义的小鱼哭笑不得！
黑蓝色的夜幕，稀落的星星。黑色的潮水和黑夜连天一色。
细软的沙滩上，一个火堆，一群青春洋溢的年轻人。
砰——
一个灿烂的烟火在空中绚丽绽放，继而稀稀落下，如无数流星陨落大海。
“哎呀，太漂亮了，太浪漫了！”舒汐忍不住大声喊着。
“可惜被你这么一喊就不浪漫了！”韩影被烟火照亮一张俊脸，可是笑嘻嘻的模样真得很欠揍！
舒汐毫不客气一拳挥向他，可他闪避得很快，舒汐紧追着他不放。
哈！自从韩影知道她有哮喘的毛病，就不再对她还手，只好能躲就躲！
沙滩上的笑声如一串串银铃铛。
颜崇景和齐霏一边放烟火，一边嚷嚷喝彩。
小鱼坐在岩石上，挥动着手中的荧光棒。
很久没有玩得那么疯狂，那么尽兴了。今晚谁都没有吝惜笑容，为这将近荒芜的世界添上绘彩。
一阵疯玩以后，大家围着火堆坐着。
韩影拿着胡桃木吉他，一首首歌曲地弹，歌声在天际萦绕，如此悦耳，如此浓烈。
很久很久……
大家消停一会，齐霏和颜崇景直接躺在沙地上，嘴里不定时吹起口哨。小鱼靠在岩石上，拥着厚厚的毛毯，她真得佩服他们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就再睡意浓浓之时，韩影弹起一首歌，说道：“这首双鱼座之恋就是迷失世界的主题曲，小鱼，这首歌就是送给你，祝你从此获得新生！”
“主题曲？我怎么不知道！”
“应该决定用这首了，只是还没有正式发布！”
舒汐插话：“我好像在那里听过？”
“我在星座酒吧里唱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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