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去地里啊?”
陈大毛挑着一担水桶,从家中出来,隔壁的大娘就笑着问道。
都是穷苦人家,也没个什么好名字,贱名好养活。
陈大毛笑了一下,道:“李婶,去地里看看,最近日头足了,怕地里的麦子干死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屋内追出来一个老妇人,手中拿着两块粗粝的大饼。“儿啊!你这是去干力气活,多带点吃的。”
“娘,我拿了饼子了,这些,你留着吃吧。”陈大毛掀开衣襟,向他娘显露怀中的干粮。
“多吃点,又不妨事。”说着,便把手中的饼子往陈大毛怀里塞。
大饼带着点余温,在怀中发热,陈大毛也没有继续往外推辞,只是憨笑的说道:“娘,那我去地里了。”
陈大毛的娘点了点头,轻轻扶了一下鬓角的白发。
“大毛他娘,你算是熬出来了!等大毛娶上一门媳妇,你的日子就好过了。”隔壁的李婶有些羡慕的说道。
陈大毛的娘亲嘴角翘了一下,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盼。
陈大毛所在的庄子叫渭水庄,取名是根据庄子旁边的一条叫渭水的小河而得名的,庄子里的人,也不是一个整姓的,杂七杂八的姓氏混居在一起。
不过都是秦王府底下的庄户!
陈大毛的老爹,在一次护水的斗殴中,伤了脏器,在床上躺了半月,最后终究是撒手人寰了,留下孤儿寡母的。
最开始,陈大毛的母亲带着两个儿子,过的很辛苦,不得已陈大毛幼小的肩膀,就扛起了家庭重担的责任。
家里生活条件不好,陈大毛的终身大事,也就耽误了,比起他的那些同龄人,陈大毛算的上是一条老光棍了。
好在最近王府开办了一个造纸作坊,陈大毛的弟弟陈二毛,因为机灵,肯学能干,被造纸作坊留下当了学徒,每个月都能有工钱了,他们一家的生活,也算是宽敞了。
以前出去干活,陈大毛的早饭都是不吃的,好留给家里的母亲和弟弟,现在生活水平上来了,陈大毛也能偶尔吃上一顿早饭了。
至于为什么是偶尔,实则是他习惯把早饭留给母亲和弟弟吃了。
“地里的收成,我管好了!二毛现在也能拿到工钱了,这些钱,让娘给二毛先存在,等明年或者后年的时候,给二毛说上一门媳妇,娘,也不用担心二毛了。”
陈大毛从怀里掰下半张饼来,一边吃着,一边计划着。
可是计划中,却没有他自己的事情。
长兄为父,自然多想一些弟弟的事情。
“对了,我还有一些铜钱,等攒够了,就给娘去买上一匹布料来!娘,好多年都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陈大毛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来,他们娘亲为了养活他们两个,基本上都买有置办过一件新衣裳,现在家里的条件转好了,必须让他们娘穿上新衣服!
至于他攒下来的钱,都是参加王爷招募的打手活动!
对于斗殴打架,陈大毛没有什么抵触的,他爹就是因为两个庄子因为水源的问题而死的,他没有被王爷招募过去的时候,也跟别的庄子打过好几场架了,你不凶,那么受欺负的就是你!
有时候陈大毛都恨不得王爷那边能够多要几次人手的,去参加王爷招募的打架活动,陈大毛都觉得那就是去捡钱。
连命都不需要拼!
远远的看到河堤那里站着一群人,陈大毛一下子紧张起来,手中剩下的一点大饼,直接塞进嘴里,挑着水桶左摇右晃的快步朝那边走去。
渭水庄靠近渭水河,水源自然不算缺,哪怕是周边庄子的人,水源也说不上有多缺,最多是费点劲而已!可乡下人哪里会管这些,一瓢水,一锹土,都能引发两个庄子开打,现在陈大毛看到一群不是庄子里的人站在河堤上,怎么能够放心呢?
要是有人故意来破坏,那么他们这个庄子一年的收成就废了!
“你们是什么人?”
陈大毛走到距离那伙人不远的地方,肩上的水桶一放,扁担握在手中大声问道。
陈大毛这一声音倒是吓到了一两人,他们回头一看,见陈大毛一副庄户模样,倒也没有太在意。
他们不太在意陈大毛,陈大毛却在意那两个穿着华丽的人。
“告诉你们,这里的秦王老爷的地!你们别想搞什么破坏!这些地,也不会卖的!”
陈大毛心中打了一个对比,他一个人怕是难以打赢这群人,所以直接把秦王的名号喊出来,希望能够吓到他们。
听陈大毛这么喊,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为首那个穿着锦衣的人,也把头转了过来。
陈大毛一看到那人,手中的扁担,立马丢在一边,瞬间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秦王老爷公侯万代!秦王老爷公猴万代!”
跟在宋轶身边的小坠子一听这话,就有点恼火了,斥责道:“你个臜货!不会说话,就别说!王爷都已经是王爷了,什么鬼公侯万代?你这是在咒王爷吗?”
宋轶抬手一巴掌扇到小坠子脑袋上,就这货多事!
底层的百姓,哪有这些东西的区分!
公侯,已经是他们能够想象的极限了!
他们要是敢喊‘秦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还得慌呢!
而陈大毛听小坠子这一咋呼,身子不由的发抖起来。
他这算是得罪秦王老爷了吗?
得罪了秦王老爷,那么他家租种的土地,他弟弟在造纸作坊里的工作,是不是全部没了?
“起来吧!不要听这家伙说的!对了,你认识本王?”
宋轶的声音很温和,陈大毛听到宋轶并没有责怪他,一颗心一下子就放进肚子里了,同时心中也涌出一股感动来。
“秦王老爷,小的…”
“别叫什么秦王老爷,直接叫王爷吧!”宋轶打断了这名庄户有些拗口的称呼。
“好的,秦王老…王爷。”
这名庄户有些紧张的样子,倒是看的宋轶觉得有些有趣。
“你还没说你怎么认识本王的呢?”为了缓解这名庄户的紧张情绪,宋轶笑着问道。
“回王爷您老人家,小的陈大毛,去…去过几次京都城。”
宋轶第一时间没有听懂,缓了几秒,才明白陈大毛说的意思。
这是他请的打手中的一员啊!
不过陈大毛是他请的打手也正常,青壮力不去,难道还得喊老弱妇孺去?
碰瓷这活,在古代可不兴!
想碰瓷,搞不好真的让你去医馆或者棺材里躺着。
“跟着本王有肉吧?给你发的工钱,都收到了没?”宋轶开着玩笑说道。
“嘿嘿嘿嘿…”
说到这点,陈大毛憨笑的抓着头皮,那些铜钱,可都被他给攒着呢!
可能也是这几句话,让陈大毛不那么紧张了,也让他主动起来。
“王爷,您老人家今天是过来干什么的啊?”
“过来看看地方,准备把本王这里的土地都…。”
宋轶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大毛扑腾一下就给他跪了下去。
宋轶有点迷糊,这庄户是怎么回事?
“王爷,您老人家可不能把这地收回去啊!我们庄子一百多户人,几百口子人都指望着这些土地活着呢!”
陈大毛泪水直接挂满脸上,好不容易生活才有了点盼头,秦王要是把土地给收回去,他家要是今年熬不过去,就得成为流民了。
宋轶苦笑连连,这庄户真的会联想啊!
也不听他把话说完!
不过转念一想,这名庄户有这情绪也很正常。
一家人都是靠着租住这点土地来生活,交完租子后,自己也剩不下什么粮食,要是有人突然把他们赖以生活的土地给拿走,等着他们的,那可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哭嚎什么?王爷是过来修水车的!以后你们浇地,都不用到这河里来挑水了,直接在地里就能浇地了!”小坠子一听陈大毛哭丧,也存了要在他身上找回被王爷拍打的憋屈,跑过去一巴掌拍到陈大毛的后脑勺上。
陈大毛有点懵!
被小坠子打的,也是被小坠子那话给弄的!
不需要挑水?那地怎么浇?
在地里直接可以浇地?水怎么来?挖水渠吗?
不过这人不是说王爷他老人家要修什么水车吗?也不是水渠啊!
那水怎么过来?
变戏法吗?
宋轶盯着往回走的小坠子,为什么他感觉这货有点当恶奴的潜质啊?
下手是真不收力啊!
小坠子被宋轶盯的,连忙低头,不敢去看宋轶。
就怕宋轶发现了他的小心思。
“王爷您老人家说的水车是什么东西啊?”陈大毛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懵了一会后,赶紧问道。
这些土地,都是养活他们一家的东西,可来不得半点马虎。
“水车的话,就是这样的。”宋轶挥手让人拿来一个做的很简陋的竹质模型。
陈大毛看着那个圆形的水车模型,他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在他眼中,这玩意就跟两个车轱辘合在一起,中间夹着一圈杯子一样。
牛车,马车,他见过,但是水车,他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哪怕他面前就是一个水车模型!
“本王打算依靠渭水河建造一台水车,引渭水河的河水上来,然后通到你们租种的土地中去,你们以后就能少许多农活了!”
陈大毛听的有些迷糊,以后少干农活了,那他们还有收成吗?
可是王爷他老人家讲的好像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