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缓慢吐出。
“哐！”
程沅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身体晃晃悠悠，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程十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色平静，几秒的注视过后，就绕过了瘫坐在地上的人，走向了车子。关上车门的瞬间，她脸上的平静转为了浓浓的失望。
坐在车内的沈云澹伸出一只手抚过她的眼角，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关切：“还难受？”
程十鸢摇摇头，又轻轻点了下头：“是有点。”
对程沅，她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她的亲人很少，知道程沅可能是她的堂姐妹后，她不可避免的对这个人产生了亲近的感觉。
为了程沅，她甚至压住了对周未明的反感去参加婚礼，却没想到，这个举动，给自己带来的危险。回想起沈云澹差点出事，她就后悔不已，恨不得重新回到那一天。
绝不出席那场婚礼！
可更失望的是，程沅对她和沈云澹毫无关心，甚至在明知道她和沈云澹差点有生命危险后，还为周未明向他们求情……这无异于是背刺她。
身体忽然一暖。
沈云澹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拥住，低头耳语：“想怎么做？”
程十鸢隐隐约约知道他暗中授意让人惩罚周未明，或许沾染了容城的黑道势力，此刻想起来，心里难免有点担心，问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沈云澹勾勾唇，带着几分轻蔑：“区区一个周未明，不至于。”
别说现在的周未明已经经受了几次打击，就算是之前依附沈敏瑜得到了不少机会的周家，在他眼里，也只是蝼蚁而已。
只不过，以前他和周未明并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出手。
回去后，程十鸢看到了一组施刑的照片，透过厚厚的马赛克，依稀可以辨认出周未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捏着手中的照片，指节用力到泛白。
“太血腥了。要是看得不舒服，就别看了。”
沈云澹伸手将她掌心的照片抽走。
程十鸢缓缓摇摇头。
只要想起那天自己被下药后的无力、绝望，她对周未明的恨意就滔滔不绝。她和沈云澹险些就死了，现在去同情一个伤害他们的人？
她没那么圣母！
看到周未明过的那么惨，程十鸢的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几天后，她去逛街的时候，又被满面痛苦的程沅拦住了。
程沅“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程十鸢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离程沅远远的。
程沅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几天不见，那张消瘦的脸越发憔悴，肩膀无力的耷拉着，头发干枯凌乱如稻草一样。
一开口，就是哀求：“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未明一马吧……”
她的声音凄苦，充满了痛苦、悔恨。
程十鸢失望的看着她。
一张脸却绷紧了，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
视线扫过她身上揉成一团的衣服，眼底的不忍也转为了冷漠，甚至，带上了一点说不清的讥诮。
“没人逼他做那些事。既然做了，就该受到惩罚。要是这个时间上做坏事的人都不用受惩罚，那谁来做好人呢？”
即便失望到了极点，她还是拿出了最后的耐心。
程沅眼睛了盛满了痛苦。
她疯狂的摇着头，“哐哐”的磕头。
额头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不一会，就血肉模糊。
饶是早就对程沅死缠烂打心中有数，程十鸢还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你疯了！”
她终究上前，伸出手试图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却被程沅阻止了。
程沅满脸是血，眼神却很坚持：“我知道你会看不起我，可是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对他的感情不是说放就放的……他做的事情，我来赎罪，你放过他好不好！”
程十鸢震惊的看着她。
为了一个周未明，她竟然把姿态放到这么低。
说不清是可怜还是生气，程十鸢松开了手，冷硬的拒绝：“抱歉，我做不到。”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跪在地上的程沅忽然爬起来。
“要是我用一命换一命，够不够赔你？”
话音刚落，程沅猛地朝着前面的墙冲过去，头直直的冲着坚硬的墙壁。
“不要！”
程十鸢眼睛猛地睁大。
当她冲过去的时候，却已经迟了，程沅的头重重的撞在墙上，额头上一个打洞，红色的血顺着她的脸滚滚落下。
意识模糊之际，嘴唇无声的哀求：求求你……
地下，很快被血染红了。
刺目的红色。
脑子里一片空白。
程十鸢大睁着双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为了救周未明，程沅竟然以命相逼。
……
医院里，急救室的灯亮了一夜。
到了天亮时分，护士才推着脱离危险的程沅送入了加护病房，病床的轮子滚过走廊，程十鸢看到她额头上包裹了厚厚的纱布，一张脸白得像纸。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她的情况还是很严峻，请家属做好准备……”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摘掉了口罩，对着失魂落魄的程十鸢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急救，医生也吃不消。
程十鸢脚步一软，双眼失神：“怎么会这样……”
旁边一直陪伴她的沈云澹及时搂住她的腰，双眼朝着已经远去的病床看去，目光沉沉。胳膊搂住了怀里柔软颤抖的女人，他声音发冷：“她这是自己找死。”
对程沅的情分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耗殆尽。
这一次，程沅趁着程十鸢落单的时候用命去逼她，触碰了沈云澹的底线。
程十鸢咬着下唇，脸色惨白。
心里虽然知道沈云澹说的没错，可看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面前差点消失，她还是难免受了刺激。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附和的话。
手术期间，程十鸢一直在外焦急等候。
她身体刚恢复不久，早前的大失血还有后遗症，神经松懈的一瞬间，头一晕，失去了知觉。
“十鸢！”
耳边传来沈云澹焦急的声音。
程十鸢意识迷离，只记得自己倒在了他的怀里。
下一秒，一切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