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澹微垂着眼，淡漠无波说道：“死了谁，关律所什么事？律所只管接案子。”
说话时他俊脸上唯有冷漠，仿佛并不把一条人命当回事。
“别人死了当然跟律所没关系。”傅明华摇头无奈，又将桌上的资料向他推了几分，自顾自从桌上拿起一只空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呷一口后才缓缓吐露。
“可嫌疑人正是我们的委托人，这关系可就大了。”
闻言，沈云澹眉终于动了动，淡淡的目光投向他。见他露出几分兴趣，傅明华叹着气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吴氏破产清算之后，二房长孙拿到了大头，这是吴老爷子的遗嘱里写得清楚明白的。奈何大房不愿意，还找出了几个早年的私生子，导致清算程序迟迟不能进展。”
“前几天暴雨，郊外一个土坑被冲开，露出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经过警方调查，那具尸体是一个普通人，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
傅明华颇为头疼，指出最关键的一点——
“最要命的是，大房拿到了一段视频，证明事发当天二房长孙开车差点撞到那个人，下车后两人争执。”
随后，那个人就死了！
沈云澹淡淡蹙眉，也感受到了事情棘手。
事已至此，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二房长孙必然最大的嫌疑人。
“唯一的转机是这个。”傅明华丢开手中的高脚杯，俯身从资料中翻出一张照片后，两根手指推到了沈云澹的面前。
“我多方调查，才找到这个人。当时他就在事发现场，如果能找到，或许可以成为证人……”
沈云澹漫不经心的扫过照片，视线掠过照片中的男人时顿住了，微一挑眉。
看了一眼好友后，他方才缓缓说：“这个人，我见过。”
“可惜这个人最近好像消失了，我找不到……”话说到一半，傅明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几乎变调，“等等，你说什么？”
“你，见过这个人？”
激动之下，他一把抓住了沈云澹的肩膀。
沈云澹皱皱眉，反手拨开他的胳膊。略显烦闷的神色间，终于透出几分感兴趣。
他似是想到什么，薄唇微微勾起：“准确来说，是程十鸢跟他有仇。”
照片中的人正是那天纠缠程十鸢的中年男人。
“程小姐？”听到这个名字，傅明华晃神了一瞬。头脑中浮出女孩白皙的小脸和那双澄澈明净的眸子。
似乎想到什么，他的情绪低落了几分。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方才压下刚才那股淡淡的失落。
沈云澹静静看着，仿佛对好友的态度有几分兴趣。
“程小姐知道他在哪里的话，那就太好了，正好帮了我……”傅明华话头一转，改口说，“帮了律所一个大忙。”
沈云澹抬眸扫眼看向他，轻轻一笑后，语气忽然变得不咸不淡。
“那是帮你的忙，与我无关。”
傅明华无奈一笑：“行，是我的，跟你无关。”
吴氏的案子是他接下的，而在律所两人各接各的。非要分清楚的话，的确和沈云澹没关系。
早已习惯好友的毒舌，傅明华也不介怀，反而举杯和他碰了碰，笑道：“有你提供了这个重要线索，这案子你就是大功臣！”
沈云澹摇晃着酒杯，静静注视着酒液，对这话，不置可否。
“对了，这件事我请程小姐帮忙，你不会介意吧？”
注视着他的神情片刻，傅明华才玩笑般开口，仿佛只是不经意提出的一般。
闻言，沈云澹淡淡扫过他，几秒后，收回那道视线。
“她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介意？”微微低头喝了一口酒，薄唇淡淡说出下一句，“我和她，并没有关系。”
傅明华了然一笑，却没接话。
外人以为沈云澹为人放纵冷漠，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这个人认真起来比谁都深情。
他能感觉到，沈云澹对程十鸢的特别。
暂时抛开工作的事情。
两人静静喝酒，不时举杯碰一下。这是他们多年来的默契，闲聊中谈话也无所不包。
傅明华问道：“沈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云澹眯了眯眸子，垂眸说：“听老爷子的意思。”
“家里那几位，能同意？”开玩笑一般说出，傅明华眼神却多出几分认真，“沈老爷子有意将家业交给你，可惜你油盐不进顾念亲情，宁可自己出去开律所也不想和他们起纠纷。即便这样，那些人领你的情吗？”
沈云澹沉默片刻，并未答话。
轻松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喝了一会酒，也就各自离开了。
此刻，会所外。
一双眼正片刻不离地锁定周未明！
程十鸢藏身在一棵树后，注视街对面寒暄的人。她出来时那群人果然散场了，错过了偷听的机会。只能在周未明送走那群人之际，默默在心里记下那一张张面孔。
一张一张，都是熟悉的面孔。
程十鸢用力咬着牙，口腔里苦涩蔓延。
那些叔叔伯伯都是当年程家的合作伙伴，平时没少从程家拿好处，明面上对她颇为疼爱，没想到——
背地里早就被周未明拉拢过去！
难怪周未明能成功给爸爸下套，原来是这些人暗中背叛了程家。
忽然，人群中闪过一张意外的脸孔。
程十鸢睁大眼睛，那个人竟然是赵先生！
几天前，在赵先生意图调戏唐姨的时候，周未明曾一拳打得他流血——他们这么快就握手言和了？
正陷入思索，背后传来一道带着惊喜的男声：
“程小姐？”
吓得差点叫出声，程十鸢慌忙扭头看去。只见在莹莹的路灯下站着的是傅明华，他静静注视着程十鸢，温文儒雅的面孔上浮出一抹惊喜。
“原来是傅律师……”程十鸢轻轻拍了拍胸口。
还好不是会所来抓她的人。
“抱歉，吓到你了。”看出她受到惊吓后，傅明华一脸歉意，随即微笑着说，“几天不见，竟然在这里遇见。”
程十鸢挤出一个笑容：“是啊，真巧。”
不想对傅明华透露太多，程十鸢只能随口解释到这里找人。而傅明华顺着她刚才偷看的方向，见到了正上车的周未明，便明白了一切。
“我还以为……”他低低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