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何泽也不睡了,干脆坐了起来,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色在发呆。
“咚咚咚!”正在这个时候,门上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声音很轻,如果换做是平常,这个时候喝着,应该是睡着了,这点声音她恐怕是听不见。
可是此时她正清醒,听到这道敲门声,她本以为是玖月过来了,可是打开门之后,她就发现来的人竟然是慕云开。
“云开,你怎么没睡?”即使是自己也没睡,可是何泽还是非常关心,到了这个时候慕云开竟然也没有休息。
“何奶奶,今天你去纪检委了吗?”因为他没有绕弯子,而是直奔主题,他定定的看着何泽的眼睛。
何泽脸上忽然扬起了一点无奈的笑意,她向后退了几步,让慕云开走进来,关上门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我就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让你一看就看出来了。”
“您的表现都不是太明显,但是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如果不去看看,反而都有些反常了。”慕云开坐了下来,声音缓缓的说道。
“哎……”何泽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慕云开的对面,就没有说话,思绪却在恍惚。
她今天确实是去了纪检委,托老朋友的关系,让他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可以破例能够进去,看一看自己被关了好几天的儿子。
可是再进去没多一会儿以后何泽就有些后悔,这个人冥顽不灵,自己真应该不管他,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对了,省得听他那些无聊的话,为自己惹气生。
一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好,是他们母子这些年第一次有这么好的气氛,霍远能够看着她,关心她的身体。
甚至他都能从侧面听不出来,这一次自己生病住院,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真的害怕了。
聊完了自己的身体,再认真的告诉他,自己没事了之后,霍远笑了一下,自然也就谈到了自己刚相认的儿子。
当然,这种相认是霍远自己单方面认为的,毕竟到现在慕云开都没有承认货员的身份,也没打算去承认。
“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天他经常会过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儿子,竟会是住这样的聪明,还那么帅,像极了他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霍远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骄傲之一,这也是母子两个人第一次毫不避讳的谈到了那个女人,虽然是侧面的。
何泽聪明的没有将话题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而是配合的点了点头,脸上别带上了会心的笑意,“谁不说呢,这个孩子非常聪明,也很要强。”
听到他这么说,当时的霍远则是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悠远,然后幽幽的开口道,“能变成这个样子,其实我们霍家应该感谢他的,如果不是她教导的这么好,儿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出息。”
话音落下的时候,何泽明显的感觉到霍远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道视线非常的复杂,有愧疚,有憎恨,又孺慕,也有乞求。
何泽非常清楚,霍远的这道视线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她知道这些年横在他们母子之间的那个沟,今天要正式的去面对了。
何泽欣然同意,能够将这个心里的沟早日的扫平,他们母子也应该有一个母子的样子了,毕竟大孙子都已经认回来了,家庭如果再不和睦,那可真是让她的晚年,都过得不太安生了。
想到这里,她缓缓的笑了一下,抬起头时,她知道自己当时的目光是无比的真诚,带着悔意,“如果时光能够倒来,我一定不会那么固执,不会将我的经历的那些在压制到你的身上去,用父母的权利把你推得那么远,让你孤独一生,到现在儿子都不肯与你相认,这很大的部分是我的原因。”
何泽的话音落下,他清晰的看到玻璃镜的那边,自己儿子的眼里忽然变得通红,然后汹涌的水光涌了上来,快速的决堤。
何泽的心里忽然一痛,她赶紧站了起来,隔着矮矮的玻璃镜面,抓着自己儿子的手,“对不起儿子,是我错了。”
而霍远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只剩下了颤抖的肩膀。
多少年过去,横在他心中的那个梗终于被揭了出来,是血淋淋的伤疤,无比的疼痛。
他看似高高在上,冰冰冷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其实又何尝不是用这些来把自己的心包裹住,让她不再受伤,可是心里的柔软,却永远为另一个女人留着。
可惜他们已经天人两隔,再也感受不到她如水的温柔,再也看不到她如花的笑颜,再也听不到他在自己的耳边,浅浅的对他说,“我爱你,我爱你……”
他到现在都能够想起那个女人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羞涩,那么一个不善于表达的女人,却将她的开朗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给了他这一生,从来没有遇到不少温暖阳光。
可惜这道阳光只在他的生命中驻足的那一刻,便永远的消失。
霍远心里的遗憾,从来没有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减少一分,反而变得更浓重,所以他的一生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女人名分,哪怕他的户口本上,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字——未婚。
而后来之所以找这个小女人,无非就是他像极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女人,一种精神寄托,想要给他们两个无缘的缘分,做一个延续罢了。
可终究事与愿违,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泡影,而他还是守着心里的那个影子,等待着自己百年之后,哪怕是阿鼻地狱也要追上他,不放过她的下一生下一世。
第一次霍远哭的那么伤心,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在这个安静的见面室里,不停的在回放。
那哭声里是那么的伤心欲绝,是那么的痛苦,好像他半生所压抑的,都要发泄出来一般。
可是何泽知道这远远不止那些,恐怕要比这些还要多,是她无法想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