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午后，灿阳高挂天空。
自昨日起就已经放晴，地上的积雪都已开始融化。
南林学堂。
段御云和段朝清兄妹等四人坐在熟悉的课室内，仰头望着前方高台上捧书而立的李夫子。
年迈老者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示意堂上唯一的一个站立学子坐下。
“很好，看来夫子我吩咐的课业你都完成了，以后继续努力。”
“是！”
“下一个，段御云，来背一下弟子规的《出则悌》篇。”
睿智目光扫过在座所有学子，最终，锁定腰板笔挺的男孩身上。
点到名的段御云起身，一字不差背出了《出则悌》篇。
李夫子不意外的摆摆手，“行了坐下吧。”并未夸奖。
段家二子昨夜闯入学堂后山一事他是有所耳闻的，固然气恼，可人家爹娘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多言。
“韩淡，你来背。”
韩淡同样一字不差背完，马三亦是如此。
连着点了三人，是以当李夫子念到段朝清的名字时，课室中每个人都不意外。
他们都在等着夫子抽背段朝清，无非是和前三人一样，背一遍《出则悌》即可。
李夫子似是看出底下这群学子心中所想，微微一笑。
“背一遍《出则悌》，同时再把每句话的含义解释一遍。”
什么！解释每句话的含义？
满堂学子无不震惊，李夫子很少会在抽背课业时检查所背之文的每句含义。
为何这次突然提及此事？
段朝清不急不慢站起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担忧，有幸灾乐祸。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这句话的意思呢，是说身为兄长，要关爱弟弟，身为弟弟，要尊敬兄长……”
小姑娘清脆干净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学堂课室。
每一句话，无论是原文，还是解释，段朝清都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李夫子平静的目光渐渐掀起波澜，这小姑娘好生厉害。
出则悌背完，李夫子毫不吝啬夸赞，“不错不错！段朝清，没想到你真的能背下来了，真的不错！”
南林之中，鲜少能听掌管整所学堂的李夫子用三个“不错”评价一人，足以证明他对段朝清有多满意。
“我希望你们也能够向她学习，以她为榜样，去理解看过的每一篇文章。”
李夫子除开表扬段朝清外，还连连鼓励堂中其他学子向她学习。
“做学问最怕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们一定要铭记在心。”
“或许将来，你们其中有优异者被选中留在南林学堂执教。”
李夫子的话得到一众学子呼应。
还在站着的段朝清心情澎湃，“我以后要当一个教人医术的医术夫子！”
“噗嗤。”
旁边有个瘦小黢黑的少年不客气的笑出声，“区区一个小女子，也妄想成为一名传业授道解惑的夫子？笑话！”
西梁之大，从未听说过有女子做夫子的，更别说是教习医术的夫子。
“王棠，很好笑吗？”
李夫子目光一凛，转向黢黑少年。
被称为王棠的少年脑袋一缩，不敢作声。
“任何人有这种想法都值得我们尊敬而非嘲笑。”
“你是不是觉得天下哪有女夫子？那你就错了。”
“以前我们南林学堂便有一个德才兼备且教导有方的女夫子。”
“看你这表情也是很惊讶了。”
李夫子缓缓道来，引起学子好奇。
有人问道：“既然学堂有女夫子，那为何学生们从未见过呢？”
“对啊对啊！女夫子到哪里去了？”
“说来话长。”
长叹一声，李夫子眼神变得朦胧，回忆着感慨，“这位德才兼备且教导有方的女夫子很久以前就失踪了。”
“啊！怎么会？”
“女夫子失踪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半大不小的孩提对这等事最是好奇。
李夫子的话勾起了他们强烈的好奇心，争先恐后希望夫子能多讲几句。
李夫子只摇摇头，“不提这个了，今日夫子继续教你们弟子规的第三篇……”
很快，课室内传出了整齐的朗读声。
课后，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议论着课堂上李夫子提过一嘴的女夫子。
“你们说说，那位女夫子到底去哪了？”
“这谁知道啊！李夫子不说我们哪会知道。”
“哼，依我看八成是李夫子编故事哄我们。”
堂中学子分成两派，一派相信有女夫子之说，一派则认为李夫子在编故事。
两派争论不休，愈演愈烈。
段御云和段朝清兄妹以及韩淡和马三四人皆持相信态度，和反对的一派积极辩论。
课室一片嘈杂混乱。
隐隐似有动手动脚之势。
“清儿，清儿你来。”
争执间，段朝清听见有人在小声喊自己名姓。
距离很近，她才会听见。
一扭头看见被刘大之子刘强欺负过的另一个小姑娘玲儿正在低声唤她。
“怎么了？”
玲儿与她关系友好，不像之前的李婷婷那样整日畏手畏脚如同惊弓之鸟。
“你们说的女夫子，我，我以前见过的。”
鼓足勇气犹豫再三，玲儿说出了呼唤段朝清的缘故。
“什么！”段朝清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段朝清顾不得理会，拉着玲儿的手追问：“你没骗人吧？当真见过那位女夫子？”
“什么什么？玲儿见过女夫子？”
“真的假的？吹牛吧？”
“是真的！”怀疑声入耳，玲儿脸色涨红，“我没有吹牛！”
好奇心旺盛的学子一下燃起浓浓的求知欲，辩论双方的人群呼啦一下全部围到玲儿身边，七嘴八舌追问。
玲儿便把她的经历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学子们听罢便作鸟兽状散去，或收拾东西回家，或在学堂院里继续玩耍。
段朝清和段御云兄妹同样离开了课室。
趁韩淡和马三两人不注意，段朝清对兄长道：“哥，你陪我再去后山一趟吧？”
轻易看透妹妹想法的段御云直言，“是去看昨天那个老奶奶？”
妹妹自幼心善，他就知道清儿会一直挂念山洞里的老妇人。
“不行，万一又迷路怎么办？”
昨日去过一次，可是惹娘亲好生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