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牢房内关押的嫌犯张狂的呐喊着。
木围栏圈禁了他们自由,独剩一双手狰狞又无力地探过围栏。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大人,我有冤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人人都说自己冤,人人都想逃离。
段萧然面色平静地穿过一双双手,最终停在县衙大牢最深处。
“这几个都是跟命案有关的人。”
县令在一旁向段萧然解释着,段萧然扫了眼牢房之中,发现总共有六个人。
或站着、坐着、躺着,横七竖八,全都被关在牢房里。
“都起来了起来了,这位大人要问你们话,回答的好没准就能回去。”
总要给这六人一个念想,或许有人渴望出去,就会选择交代一切。
“大人,我们真是冤枉的!你相信我们!”
“我们跟这桩案子毫无关联啊!”
“大家都是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行凶杀人!”
“就是就是,而且我们跟死的那人无仇无怨,干嘛杀他?”
六人眨眼间全冲到木围栏前向段萧然诉说着自己的冤情。
段萧然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观察每个人的反应,他太熟悉审讯人犯时,人犯的心里状态,有时候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都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线索。
以往在战场上掳获的敌人,若是他麾下的将领审讯无果,往往都是他亲自上场。
“你们说,冤在何处?有何凭证?”
朝一旁威逼利诱嫌犯安静的县令压压手,段萧然坐在狱卒搬来的一张太师椅上。
这场审问,势必会耗时耗力。
“我,我……”
凭证?平头百姓哪懂什么是凭证?除了喊冤,他们也无话可说。
段萧然交叠起双腿,眉心拧紧,“县令大人,能否请教一下你把这六人定位最大嫌疑人的理由。”
“是这样,他们都住在死者附近,也是距离死者家最近的人。”
“下官之所以定下他六人为最大嫌疑人,是因为死者的死状。”
“将军已亲眼看过死者的死状,可谓凄惨不忍目睹。”
“试问,有人闯进死者家中行凶,下手毒辣无情,死者总该发出痛苦的挣扎声吧?可下官审问过这六人,他们竟一致声称死者去世时都没听见任何声响。”
“哦?原来如此。”
段萧然微微点头,眸色暗沉。
这点的确可疑,但也不排除死者事先被行凶之人迷晕过去。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当时的确没有任何声音!”
“一个人没听见可能是撒谎,六个人没听见,总不能还在骗人!”
“这位大人,请你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还我们清白!”
耳畔,嫌疑人犹在不停喊冤,段萧然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县令看出他有心事,不敢出声,唯恐惊扰思绪。
几息之后,段萧然扭头看向县令,“县令大人可信段某?”
“信!”县令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他当然信段萧然,若是不信,他又何必抛下脸面登门拜访求助。
“段将军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在下。”
平时稀里糊涂的琼县县令,此刻也有几分伶俐。
段萧然慵懒地勾唇,“那就麻烦县令把他们放了。”
“啊?放了?这,这是为何?”
县令对段萧然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他猜想过段萧然会说出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让自己放人。
“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人是他好不容易才抓起来的,说放就放?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哪里不妥?段某觉得很妥。”
段萧然扶手上搭着的那只手轻轻叩着,无人注意到,说起放人时,段萧然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审讯到此刻,我觉得他们都是冤枉的。”
“呃——”审讯?
县令看看段萧然,再看看牢房内单独关押的嫌疑人,逼自己咽下去那句到嘴边的“审讯什么”了的话。
“县令大人刚刚不是说愿意信我吗?若是大人信我,就放人吧。”
段萧然的耐心渐失,叩着扶手的右手猛然握起。
话不便多说,刚夸这县令不算太无能,这会儿又给他来这一出。
县令在心里暗暗计较了一会儿,咬牙做下决定,“好!那就放人!”
手一挥,握着牢房钥匙的狱卒过去打开了牢房的门。
“赶紧走吧!”
县令语气不善,这些人再不走,他怕自己反悔。
“谢大人,谢大人!”
六个嫌疑人看出是段萧然说服本地的父母官放了他们,一个个朝段萧然拱手作揖表示感谢。
大牢内潮湿发霉的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难闻。
六人谢过段萧然之后就推搡拉扯着往外走。
段萧然离开座椅,一束光透过墙上的通风窗户射进来,恰好打在他肩头。
县令踟蹰刹那,犹豫着凑过来,“将军,下官还是不能理解放他们走的理由。”
“怎么?难道你没听说过自乱阵脚这句话?”
段萧然侧过身,余光瞥过县令布满不乐意的胖脸上。
“倘若这些人里有那个行凶之人,这次回去以后,他势必会露出马脚。”
“坐过一次牢的人,便不会想体验第二次,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犯下的罪行,却不知,言多必失,行多必过的道理。”
“啊!下官明白了!”
一拍脑袋,县令恍然大悟。
“将军好计策!”朝段萧然竖起大拇指,县令胖脸上的不满瞬间褪去,转眼间就换上了谄媚奉承的表情。
段萧然看出他有溜须拍马的打算,忙赶在他开口前转移话题。
“县令大人不派人跟过去看看吗?没准六人中真有行凶之人呢?”
“对对,将军提醒的是!”
县令心中暗叹一口气,好险!要不是段将军提醒,他差点就忘了派手下跟踪那六个嫌疑犯。
“你们几个,给我跟上去,看看他们回家后都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要是有发现可疑之处,立刻将那人捉来县衙!”
县令点了六个狱卒,都是平常没做过什么繁琐事情的人。
狱卒悄然跟在六人身后,远处依稀能听见交谈声。
其中有两人还没出大牢就先争吵起来,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些家长里短的矛盾。
“县令大人安排好了一切,段某也该回家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审讯就结束。
这时长出乎段萧然意料,他原以为会花上至少半天的时间。
以前审讯敌军俘虏,没几天几夜得不到有用的情报。
段萧然心里只想着审讯敌军俘虏耗时耗力的场景,压根忘了这六个嫌疑犯根本就是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哪能跟俘虏相提并论。
“案子有新进展的时候,劳烦县令大人记得派人通知段某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