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四合。
在学堂里上了一天课的段家兄妹散学归家和母亲打过招呼后，两人照旧先去房中完成夫子布置的课后课业。
推开门，老妇人的身影映入二人眼帘。
“老奶奶？你怎么来了？”
“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柳老夫人微笑摇，“我是来帮助你们完成回家后的课业的。”
兄妹一惊，帮他们完成课业？老奶奶怎会突然来帮他们完成课业？
“是我主动跟你们母亲要求的。”
看出兄妹脸上的疑惑，柳老夫人解释，“我总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住。”
“可是，可是——”
一个独住山洞的老人家，如何能帮助他们兄妹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呢？
柳老夫人不再废话，示意云儿和清儿将今日的课业拿出来，用行动向他们证明。
南林学堂除了教授诗词歌赋外，算数方面同样重视。
今日夫子布置的家庭课业便与算数有关。
兄妹过去只接触过一些启蒙的文章，但对算数这一门可谓一窍不通。
“老奶奶你看看，要是不行，我们再去找娘亲问问看。”
段朝清不抱希望地递上自己的书卷。
柳老夫人接过一看，浑浊双眼精芒闪烁，“不必麻烦你们娘亲，我来教你们。”
夫子吩咐的课业，在她帮助下仅用了二刻便全部完成。
兄妹俩遇到疑点和难点，老妇人也耐心的一一引导指点。
清儿和兄长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老奶奶的教授方式远超学堂夫子。
“难道说，老奶奶也是读过书的人？”
“可是不对啊！”老奶奶来历不凡，又为何独居山洞中？
段朝清心直口快，直接问出心中疑虑。
柳老夫人拿书的手一顿，叹息一声打开话匣，“这事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早晚都要知道。”
“多年以前，我就被这病缠了身，家里给我看病，花钱如流水，请来天南海北的大夫替我医治，也没治好。”
“眼看家中落魄，我不愿连累他们，就一个人去了南林学堂后山。”
柳老夫人得病以后，饱经折磨，面容枯槁。她怕家里为了给她看病把家底都砸进去。
无奈之下，想出离开的这个办法。
“奶奶，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柳老夫人讲完，共情能力强大的段朝清已然拉住她的手掌。
老奶奶好可怜！一定是她家人嫌弃她生病了，把她赶出家门。
相比之下马三哥哥就幸运得多，至少他家人不曾抛弃他。
“妹妹说得对。”段御云也为老妇人的遭遇感叹不已，“老奶奶，你安心住在这，我们爹娘亲肯定会欢迎。”
“你们爹娘亲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心人。”
提及楚筱妍和段萧然夫妻，柳老夫人眼眸一眯。
确实是两个好心的年轻人。
门外，手放在门上的楚筱妍面颊微红。
侍立在旁的婢女抿唇偷笑。
这门的隔音效果不太理想，得找时间让人换了才行。
楚筱妍这样想着着，叩响门扉，“柳老夫人你如今方便吗？我来帮你号脉了。”
“方便方便。”
木门打开，老妇人的苍老面容出现眼前，“我个老婆子有啥不方便的？你们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娘亲，你来啦！”
云儿和清儿闻讯跑来。
楚筱妍之前已经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知道自己的儿女已经先她一步到访。
“你们怎么在和柳老夫人说话？”
“是奶奶来这里说要帮我们完成课业。”
楚筱妍恍然。是了，柳老夫人是说过要帮她承担起两个小家伙的课业。
她当时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柳老夫人真付诸行动了。
“娘亲，你是来给老奶奶治病的吗？我也想学学看！”
段朝清发现了母亲身上背着医箱，便催促母亲进来屋内。
奶奶教她和哥哥算数，她也想做点什么回报。
“行，娘亲给老奶奶号脉诊治时，你就在一旁看着。”
玉指搭上老妇人的手腕，楚筱妍仔细感受着脉象的走势变化。
清儿紧张地看着她，屏息凝神，唯恐出声影响母亲。
片刻，楚筱妍收手。段朝清连忙追问：“怎么样？老奶奶的病能治好吗？”
“能，就是麻烦些。”楚筱妍这话既说给一心想帮老奶奶治病的清儿，也说给柳老夫人本人。
“老夫人，你得这病至少有二十年了吧。”
看向柳老夫人，楚筱妍说了自己推断。
柳老夫人一脸惊叹，“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三年。”
自打她得了这个病，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了。
沧海桑田，对她来说就是弹指一瞬间。
‘经受二十年的病痛折磨，别说是老夫人你这样的顽疾，就是普通小病都承受不住。”
“娘亲你的意思是？”
“想给老奶奶治病，彻底治好病，需要花很长治疗。”
“清儿你真决定好帮老奶奶治病了吗？”
楚筱妍垂头朝段朝清看来，温润杏眸认真且严厉。
学医，从来就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她就怕清儿是三分钟热度，等劲儿头一过热心就全无。
“我当然决定好了！”段朝清想也未想回答，“娘亲，我会和你一起给老奶奶治病！”
为证明自己不是撒谎，小姑娘围着母亲寻求帮助，“娘亲，清儿能帮你做什么？”
“九叶草。”
“什么？”
等娘亲发话到如今的段朝清一愣，楚筱妍解释，“九叶草，是给老奶奶压制体内毒发的其中一味药。”
想要一夕间就彻底医好老妇人身上，纠缠她二十三年的顽疾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除非是神仙。
而她是神医，不是神仙，只能配药压制病情复发，等待慢慢治疗。
“九叶草对吗？清儿记住这名字了！”
“九叶草就交给清儿想办法！”
段朝清咬紧牙关，离开房间去拿介绍草药的书籍。
柳老夫人目送她跑出去后，来到楚筱妍身边低声致谢。
“丫头，这次又得谢谢你了。”
谢谢你能教出两个如此懂事的孩子来。
千言万语，一记眼神楚筱妍便能理解她想表达的含义。
段御云也追着妹妹一并跑开。
房内只有她和楚筱妍。
“你们如此对老婆子，老婆子都不知如何报答是好！”
“老婆子没什么好报答的，只有尽自己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