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莞尔一笑，“本王竟不知还能与世子谈交易。”
郁云笙开门见山直接道，“谢奕，你做的那些好事别人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表面上装得与世无争的，实际上……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奕喝着茶十分赞同，“精辟，继续。”
“不过你也别当旁人都是傻子，你那些个兄弟，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你和齐国公府最大的劣势在于没有兵权，若真出什么事肯定处于下风。”
“世子高明。”
郁云笙终于还是端起那杯茶，“西南王府给你如何？娶了明姝，整个西南王府都是你的后盾。我西南王府的兵力，足以跟郑家抗衡。若要背地里做点什么，我有的是办法。”
谢奕笑着看过去，“比起蜀王世子，本王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恐怕要让世子和郡主失望了。”
郁云笙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自己与郁明姝的处境，“你听清楚了，是给你，不是帮你。娶了明姝，你就是未来的西南王，至于你还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管。”
谢奕微微诧异，挑眉道，“想换什么？”
“楚曦。”
“你再说一遍。”
“你把楚曦让给我，我就把西南王府抢过来让给你。放心，我必定让整个西南王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才交到你手上，绝不让你收拾烂摊子。”
谢奕笑了笑，顺手放下茶盅，“不换。”
郁云笙一脸鄙夷，“谢奕，我劝你最好想清楚。有了西南王府，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谢奕笑着说，“你怎知你给的，一定是我想要的？”
“做了那么多事，别跟我说你不想。”
谢奕抬头他一眼，“那你呢？我是皇子你是世子，没什么分别。”
郁云笙顿了顿，带着几分叹息，“比起她，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别说区区一个王位，更珍贵的我都舍了，再没什么舍不下的？”
“更珍贵的？世子舍了什么？”
郁云笙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我的命，我可以为她舍掉我的命，你能么？荣华富贵我舍了，身家性命我也舍了。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
谢奕垂眸不说话了。
她与郁云笙的羁绊，竟如此之深么？
他们俩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是如何纠缠在一块的？
楚曦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她究竟是谁？究竟来自何方？
郁云笙深深吸口气，“谢奕，有的事你想不到也做不到。这个世上，我才是最了解最喜欢她的人。我用我所拥有的一切与你交换，你把她还给我。”
“不行。”谢奕笑着摇摇头，“我也可以用我所拥有的一切与你交换，你愿意吗？”
“可你根本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她……她喜欢名利权势，欢呼风唤雨，喜欢醇酒美人。甚至对她而言，三夫四妾都是平常事。”对这个世界来说，楚曦想要的太多，根本没有人能接受，可他愿意任由她为所欲为。哪怕让他像前世一样老老实实呆在后院他都愿意，只要她心里有他。
“不是。”谢奕眉目温柔，轻声说，“她想要父母亲族，想要兄弟姐妹。想要有个人陪伴在身边为她遮风挡雨，想执一人之手，一世白首终老。”
郁云笙诧异，“什么？”
谢奕说，“她看似凉薄，实则最重情义。看似飞扬跋扈，实则遍体鳞伤。她很坚强，也很寂寞。”
“……”
“她必定曾经迫切的想留住你，可你没给她机会。”
“……”
“你或许不知道，她也曾用激烈的手段想要留住我。那个时候，也许你看到的是她的霸道强势，但我看到的是她的孤独寂寞。因为什么都没有，只能拼命的想要抓住。”他语气淡淡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郁云笙，你看过她的眼睛吗？她眼里，曾经没有光。”
“我……”郁云笙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她没有留住你。或者说，你抛弃了她。”
“……”
谢奕云淡风轻一笑，“我没有为她舍过身家性命，也没有为她舍过富贵荣华。可我，在她最孤独最无助时抓住了她的手，从此没有放开过……”
郁云笙无言以对，心里的某些认知崩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平乐坊的，脑子里全是前世的画面。
从第一次在画舫上见到楚曦开始，她永远漫不经心的运筹帷幄。
诛外戚，灭摄政王，杀辅政大臣，即使被捅了几刀都能立刻活蹦乱跳，杀逆贼个措手不及。
白皇后死在她剑下时，她兴冲冲说以后终于可以左拥右抱。同母同父的二公主自尽时，她以胜利者的姿态笑得花枝乱颤。
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红罂粟，永远美到骨子里，也凉薄进骨子里。
郁云笙永远记得自己进宫的那天晚上，有妃子跪在她脚下诉衷肠，朦胧的月光映着她明媚妖冶的容颜说，她说，“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但你要朕的爱，朕给不了。”
隔天，那个妃子死在冷宫里。
那时候郁云笙就知道，她没有心，没有情。若自己爱上她，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楚曦那样的女人，又有谁能不爱？
几年的百般纵容，他也想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也想试着表露自己的心意。
结果……
她只是不想输而已。
骄傲如楚曦，岂会容忍自己看上的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因为征服不了，所以才会百般纠缠。
郁云笙为此自暴自弃过，后来也想通了，既然求而不得才会念念不忘，那就让她一直得不到吧。
成为她心里的执念，也勉强能算得到她的心吧。
可是，楚曦开始疏远他了，两人形同陌路。
在最后的日子里，两人曾见过一面。她若无其事半躺在榻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问，“阿笙，朕的帝陵快修好了，你愿意与朕同葬吗？”
好端端的说这些晦气东西，郁云笙忍不住冒火，斩钉截铁的说，“不愿意。不过臣妾若有福分死在陛下前头，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其实，他想说的是，陛下你要好好活着，活的比臣妾久，那么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心里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楚曦翻着手里的书笑笑，“这样啊，那下辈子，我们就别再遇见了。”
半个月后，元熙女帝驾崩。遗诏还郁贵妃自由，许他一世荣华。
她终究还是放下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噗
前尘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郁云笙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吐出一口鲜血。
“世子世子……”
旁边响起亲随焦急的声音，可他的视线是模糊的，眼前是楚曦低眉浅笑的模样，她说，“阿笙，下辈子，我们别再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