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门口，黄骠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沐珩平视着前方的宫墙淡淡道，“我们沐家的男儿，若喜欢一个姑娘便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若有一天有喜欢的姑娘，便会带着她招摇过市。”
楚曦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愧是武勋世家，行事也是英雄气概。”
沐珩将她放下马背，站在她面前郑重其事说，“我不管你心里有谁，也不管你当初有没有答应过我。我只知道一直支撑着我的信念，就是有一个姑娘等着我回来娶她。”
语毕，直接翻身上马，只留下一道背影。
楚曦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无言以对，许久才深深叹口气。
少年人的情爱是不成熟的，也往往是最真诚最热烈的。可惜，他们俩终究不是一路人。
楚曦摇摇头打算进宫，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谢奕站在宫门口静静看着她。
一身杏色衣衫，戴着鎏金发冠。玄色大氅滚着一圈白毛，衬得他整个人宛如谪仙。
“走吧。”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大约是一直捧着暖炉的关系，他的手很暖和。
“你怎么在这里？小心冻着。”楚曦调整好心情，给他一个微笑。
“等你啊，今天的路，想跟你一起走。”谢奕也笑了。
“那就，一起走吧。”
楚曦反握住他的手，携手踏进宫门。
积雪已经化完了，青石板路面上干干净净的，很好走。
楚曦却突然感叹了一句，“这宫里的路，总是这么难走。”
谢奕笑着说，“世间的路哪有好走的？最难的是独自一个人走。”
楚曦静静握着他的手，“所以有你在，我便安心。”
宴会安排在河清海晏楼。
谢奕和楚曦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来齐。她不动声色打量一眼，女眷们个个光鲜亮丽，三五成群凑在一起闲谈。男人们也差不多，多数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和平常的宫宴没什么区别，看不出任何异常。
同样也观察了一番的谢奕和楚曦对望一眼，交换个眼色才各自入席。
谢奕一坐下，宁王就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他凝眉听着，时不时微微颔首。
至于楚曦那边，裴氏众星拱月的跟夫人们交谈，尤其跟傅青彦他娘傅夫人聊得特别嗨。
见她出现，夫人们都不约而同颔首致意，其中包括赵丞相的夫人。
不过楚曦跟这些贵妇人素来聊不到一块去，见旁边的赵莞莞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凑到她耳边提高音量高声道，“打雷啦，下雨啦，收衣服啦。”
“你干嘛？”赵莞莞幽幽抬起头来。
“那你干嘛？”
赵莞莞继续趴回原来的姿势，偷偷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低说，“不太对劲，平常宫宴一般是十二人执勤，今日却是二十四人。刚才我进门的时候，还看到好几个天字号穿着禁卫军的衣服混在其中。你看那几个太监，都是地字号高手假扮的。”
楚曦不动声色朝她摇摇头，“心里明白就好，别出声。”
赵莞莞瞪眼睛，“你的意思是……”
楚曦还是摇摇头，让她别再说话。赵莞莞在飞羽卫中这么多年，一下子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又道，“真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惜我不在其中。”
楚曦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半开玩笑道，“没关系，如果等会打起来的话你可以冲出去救驾。”
“嗯，然后我就暴露身份，当场凉凉。”
“……”
就在两人闲聊时，谢昊人模狗样的走进来，大家都不由自主看他两眼。
一个皇、一品亲王出现在宫宴上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现在还在禁足。不过既然能出现，肯定是陛下格外开恩。
楚曦和谢奕遥遥对望一眼迅速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过多久，御前侍卫们就位。紧接着，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帝后二人簇拥着徐太后，率领着一众嫔妃出现。郁云笙和郁明姝很得礼遇，就跟在帝后身边。
郑贵妃也在其中。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美艳，眉心还贴了花钿，依旧像平时那般目中无人。自从进入大殿后，她的视线一直都落在楚曦身上，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盯着她。
得意、畅快、怨恨、厌恶，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得令人窒息。
楚曦实在不明白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但她也不想去明白，长眉一挑强硬地与她对视。
“哼。”郑贵妃不屑的冷哼一声移开眼，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所有人到齐，宫宴正式开始。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日是东征大胜的庆功宴。明德帝先笼统地表扬了一番大安所有有功之臣，又着重表扬了此次东征统帅尹朔将军。
说着说着又说到从前那桩所谓通敌叛国的事情上，他惋惜地道，“朕当年受奸人蒙蔽，委屈了尹爱卿，也委屈了老五啊。尹爱卿，老五，你们俩可有所求？”
尹朔忙站出来，感动得快哭了，“陛下英明，老臣感激不尽。老臣别无所求，只是当年我大安有无数男儿枉死，老臣想求陛下给他们一个公道。”
无论这件事当年的真相如何，如今基本上已经把黑锅尽数扣在郑家头上，他这话的意思相当明显，要郑家出来负责。
明德帝似乎也被触动了，几乎挥泪，“尹爱卿言之有理，绝不能让我大安将士流血又流泪，朕一定给他们一个公道。”
尹朔谢完恩后，他又问宁王，“老五，那你呢？你可有所求？”
宁王站起来到，“儿臣所求与尹将军一样。”
明德帝越发被触动，“好好，张尚书，傅青彦，程院判，你们听到没有？若不严查此案，朕唯你们是问。”
被点名的三人忙起身领命。
“呵……”楚曦忍不住笑了一声，装的就好像这件事没他的责任一样。
不过这就是皇帝，很多时候其实也身不由己。
皇帝又说了些场面话，正式开席，美酒佳肴流水似的端上来。
“呕……”赵莞莞一看那些菜就觉得腻，捂着嘴转到旁边避开。
“怎么了？”楚曦关心的凑过去。
赵莞莞低声道，“估计是前几天吃肘子腻着了，这两日总是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