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睁开眼睛,随着眼前的一切,由长时间昏迷引起的视线模糊,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旧的屋顶,看着从破破烂烂的屋顶上裂开的缝隙之间,射入房间里的光线,刘季昏昏沉沉的的头脑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刘季,一个赶上了20世纪末班车的九零后,91年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里的他,从小受着勤恳了一辈子父亲要老老实实的教育,平平淡淡的活到了20多岁。由于从小就喜欢各种杂七杂八的书籍,而不是翻看课本,所以早早的被撵出了学校的大门。
辍学之后,整天待在家里看小说的刘震,被忍无可忍的老爸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理,送去了一个外地堂兄开的修车厂。不过由于地方实在太过偏僻,方圆几十里只有两个小卖部。十几岁的他在那里呆了三十多天,终于因为太过无聊,在一次堂兄回家之时,强烈要求老爸买本刘季百看不厌的《三国演义》,让堂兄帮忙带来解闷。可这个刘季看来极为合理的要求,在被老爸痛斥他辍学就是因为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后,以现在应该专心的好好学技术为由,给狠狠地拒绝了,正处于叛逆期的刘季,在堂兄回来的第二天,就背起行囊就坐上了回家的大巴。
回家之后,不必多说,又是一顿来自父爱的教育。而且被在短短两天后,就又被老爸安置到了姐姐的一个朋友开的美发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加入了那个洗剪吹大时代里的美业大军,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洗头小弟。就在要被老爸送上通往广州的火车时,想着那座位于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还有那需要好几天的遥远旅途,刘季执拗的在老爸不知道的时候,提前一天偷偷的跑去买了本间接导致他脱离了汽修行业的《三国演义》,藏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中,谁知道这一藏就藏了六年。每次坐在往返于广州和家里的火车上,刘季都是拿着它来打发这漫长的旅途。
就在今年年底,已经从洗头小弟熬成了美发大师的刘季同学,千辛万苦的杀出了被浩荡的春运大军,拥挤的水泄不通的候车厅后,终于在火车将要启动前,登上了那辆通向家的的列车。
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刘季长长的的舒了一口气。随着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消失,缓缓开动的火车开始逐渐加速。坐在自己的座位里安稳下来后,颇有长途旅行经验的刘季,先是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什么美女,全是大叔大妈之后,极为失望的就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那本陪伴了他6年的《三国演义》。
把这本虽然有些破旧,却依然保存完好的经典,再次放到了面前的小案,刘季慢慢的就翻看了起来。不过,由于年前那几天连续加班,每天都要熬到凌晨两三点,睡眠严重不足的刘季,刚刚才翻看了十多页,眼皮就再也承受不住瞌睡的巨大魔力,脑袋不由自主的滑向了桌面,转眼间就趴伏在了那本《三国演义》上,呼呼的昏睡了过去。
正当他在梦中率领着千军万马,带着三国里面那些名垂青史的文臣武将,肆意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刘季。正在那个豪情万丈的年代里面沉醉的刘季同学,暴躁的直起了身子,准备好好的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打开了火车的窗户,惊扰了自己的美梦。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刘季突然发现,似乎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僵硬的呆坐在地上,已经从睡梦里慢慢清醒过来的他,一时间被眼前的一些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大约过了几秒钟以后,被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冲击的有些当机的大脑,终于再次发出了指令。刘季狠狠地揉了揉被夹杂了黄沙的满天狂风给迷住的眼睛,然后试探性的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双手。透过双眼微微打开的缝隙,刘季绝望的发现,之前的一切,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
大地之上,铺满了黄色的沙尘,一阵阵起舞的大风卷的眼前一片黄色迷雾。在这黄色的迷雾之中,一栋栋冒着黑烟的木质房屋,破败不堪的错落其中。遍布着残垣断壁中的环境下,周围死寂一片,只有呜咽着穿过缝隙的风声,仿佛在哭诉着这里遭受了什么样的劫难。
如果这一切,只是让刘季感觉一脸懵逼,甚至还有心思思考一下自己的那列火车去了哪里的问题。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完全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了阴森恐怖的地狱之中。
一片狼藉的木屋残骸之间,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色泥土,被已经有些干涸的暗红色血液完全渗透。数之不尽的的尸体,就随意的堆积在那一片红的诡异的血地上,横七竖八,毫无规律。毫无准备的刘季,刚刚醒来就是眼前这恐怖片一样的场景,而更让他想要发狂的是,一具沉重的尸体,此刻正死死的压着他的下半身,让他挣扎着想要立即逃离的希望完全落空。
尸体身上那已经被血液浸透了的破烂短袄,让刘季的胃部一阵阵抽动。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刘季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双手,在小心的尽量避开那些已经风干的血液后,闭着眼睛推开了那颗深深埋在他两腿间,长满了杂草一般花白头发的头颅,脱离了束缚,刘季立刻就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旁边。然后就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恶心,趴在那里开始不停的干呕起来。
或许是因为肚子里实在没货,嘶声力竭干呕了大半天的刘季,瘫软的倒在了身下这块没什么血迹的黄土地上,精疲力尽的身躯平铺在尘土之中,只剩下胸膛在不停地剧烈起伏。等到好不容易的平复了胸中的翻滚。刘季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臂,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现在,只想快点远离这片无间地狱。
双手扶着膝盖。刘季慢慢的挺起身子,费力的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来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可那些无孔不入的黄沙,掺杂着刺鼻的血腥味,直接就把他呛得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好不容易咳出来口中的黄沙,刘季努力压抑住心中深深的不安,强制性的要求自己,不要去看那些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有些干枯缩水的尸堆,同时嘴里不停的自我催眠:“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重新躬**子,刘季使劲捶了捶那双一直在不停抖动的小腿,又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向着这个好似炼狱一般的村落边缘,开始出发。
一路上,刘季绝不往两边多看一眼,就这么闷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外快速挪动。好不容易走出了这片尸山血海,还没有等刘季缓上一口气,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差点又跌坐在了地上。
在这片地狱边缘,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迎着寒风站立在道路旁。大树的枝干已经干枯,在秋风的绝情下,没留下一片叶子。只余下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被孤零零的吊在其中一根稍显粗壮的树干上,安静的背对着刘季,只有随着偶尔吹来寒风,才会微微的摆动两下。身影的头颅低垂向前,在刘季的角度,只余下背上散落的满头黑发,看穿着好像一个女人。可此时的刘季一点也不想细看,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因为那根被吊在树上的绳子,在身影的来回摆动时,会发出一阵阵的摩擦声。这刺耳的声音,在这一片空旷寂静的荒原上,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不停的往刘季的耳朵里钻去。绳索摩擦的沙沙声,就像恶鬼追魂索命的铁链,透过刘季的耳朵,一点一点的套在刘季的心头上,不断收紧,让他的心脏挤压的仿佛快要裂开,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加厉害。
刘季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咽了一大口吐沫,把头埋得更低,然后就再次加快了步伐,顺着村口大树旁蔓延向远方的大路,一步不停的飞一般逃离了这片鬼域。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反正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发挥着自己平生最大的努力,在大路上不停的奔跑,奔跑。
因为只有这样不停的奔跑,刘季才会儿觉得自己,正在不断远离那处让自己充满恐惧的地方,才能感觉到那无限恐怖的画面自己正在逐渐的离自己远去。所以刘季就这样不停的跑,直到跑得感觉自己的肺就要炸开了,才一屁股滚坐在了大路的旁边,惊魂稍定一般的贪婪呼吸着,依旧充斥着黄色尘埃的空气。
坐在大路旁边,双手反撑着地面,刘季仰着头望向昏黄的天空。直到现在,他才敢回头望向来的方向。视线中的地平线尽头,刘季只能依稀间看到那棵大树的梢头,似乎还在风中微微的摇摆,但却再也看不到挂在下面的尸首。
看到这样,刘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前那颗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剧烈奔跑,还是因为过度的惊吓,上下间疯狂跳动的好像要跃出喉咙的心脏,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缓和了下来。当空的烈日透过漫天的黄色迷雾,均匀的撒在了刘季的身上,让他终于觉察到身体的冰冷被逐渐驱散。
截止到刚才为止,刘季一直都觉得,那具尸体的目光似乎就牢牢的停留在他的身后,不论他跑出多远,不论他跑的多快,都无法摆脱那该死的身影,就如同那冷冰冰的眼神,是在目送着他离开那片鬼域,这种糟糕的感觉让刘季如芒刺背。在刘季的感官中,那两道目光,就像两道冷冷的冰棱一样,在他背上不停地游移,锋利的冰锥上,散发出的寒气,更是刺得他浑身冰凉。直到此刻,刘季的眼中再也望不到那完全被埋没在地平线里的身影,刘季才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冰寒,在渐渐的离他远去。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缓缓的把双臂张开,慢慢的把身子瘫在了大路旁边的黄土之中,感受着在这昏黄的尘雾中,那虽然不算明亮,但却依旧能让他的身体感受到温暖的阳光。刘季那根从睁开眼开始,一直崩紧的快要断开了的神经,终于能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心神放松了的刘季,双腿的麻木与酸痛也彻底爆发了出来。身心放松后的疲累感,让现在的他一动都不想动,只想躺在这让他舒舒服服的阳光里,好好的休息一下。想到这里,刘继的头颅不由自主的慢慢歪倒在了旁边,随着眼皮慢慢地合拢,眼中的世界逐渐的黑暗了下来。
终于离开了地狱的感觉,让普普通通的活了20多年的刘季,经过了这如同噩梦般猛烈的冲击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现在只想休息,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最好一觉醒来睁开眼后,还能发现自己又回到那辆奔驰的火车上,再把自己送回到平凡,但是却能让他感受到无限安心和温暖的家中。哪怕是再感受一次逐渐年迈,但是依旧严厉的父亲那种独特的父爱教育,也会让刘季觉得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十分想念父亲那种独属于父爱的亲切。胡思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幻想着家的美好,刘季的意识世界,随着眼中世界的逐渐黑暗,也慢慢的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