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完全就是蒙的,躯体领着祁遇到了公寓门口,在包里掏出了钥匙,双手却哆嗦地插不进锁孔,一时间空旷的走廊上尽是她开锁的细琐声音。
身后的祁遇似乎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从她的手里拿过钥匙,然后果断利落地打开了门,长腿一迈,走了进去,简书期愣在门口,双腿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不应该知道的啊!
她的具体地址连家里人都没有说过的啊!
他来干什么?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走进门的祁遇直接摘下了掩藏面容的口罩和帽子,随手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就朝着她抬眸望过来。
没有开灯,看不太清他的神色,简书期只能看见他那双黝黑的眸子不辨情绪地盯着她,莫名地紧张害怕,甚至想转身就跑。
三年不见,他的气质完全改变了,从一个温柔绅士的谦谦公子到如今不威而怒,气场慑人的业界翘楚,他变得更出色更亮眼了,她更不敢靠近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简书期偷偷地移了丁点的脚步,瞬间感觉头顶的目光像实质化了一样锁住她,像是她敢再退一点,就会被这道凌厉的目光撕成碎片。
哎~
心底低叹一声,简书期收回了想要后退的脚步,毅然地走了进来反手拉上了门,伸手就想要开灯,蓦地再次被塞进了怀抱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她,被他死死地锁在了强势的怀抱当中,抱住她的手臂像是钢筋铁骨一样撼动不了半分,用力到她的呼吸都不畅了。
一个极度霸道,压迫性十足的拥抱。
“让我抱抱你。”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去挣扎,头顶就传来了与其动作大相径庭,夹杂着温柔,无奈和......甚至是脆弱的声音?简书期立即放松了下来。
祁遇环抱着她,感受着她温软的体温和安静下来的身体,她细软的碎发扫在脸颊上,带来丝丝的痒,终于慰藉了那颗失控戾气的心。
让我先抱抱你,先确定我是真的找到了你。
让我抱一会儿,好久没有抱过你了。
“怎么,都不愿意回抱一下我了吗?”半天都没有得到她的反馈,祁遇自嘲地笑了一声,扯动嘴角。
简书期埋在他的肩颈处,双手被他紧紧地勒着下垂,没有半点要抬起来环住他的意思,闻言身体一顿,还是一动不动。
她似乎从他失控的情绪中感受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你......特意来找我的?”简书期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出来,僵着身体埋在他炙热的怀里。
“简书期,我竟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狠的人。”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祁遇松开了她,往后连退两步站定,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对我可以这样无情,对自己也是这样狠决。”
一片黑暗中,只有半开的窗户透出点星外面的灯光,只能隐隐地看清他的轮廓,和他那亮得惊人情绪外露的眼眸。
简书期呆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演唱会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哥婚礼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每次在电视上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简书期!你可真狠得下心,竟然整整三年都躲着我,避开我!怎么,是怕我对你怎么样吗?怕我还会继续纠缠你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直呼过她的全名,从来没有这样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重话,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对她都没有这样过——带着满满的恨意和暴躁,全然失控的模样,故意地用最能刺痛她的话去伤她的心。
是积攒了三年的怒气吧......
简书期浑身都在叫嚣发抖,浑身都在喊着痛,像是被凌迟一般却硬生生地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受着。
这都是她该受着的。
沉默——多一秒都会窒息的沉默。
祁遇重重地叹了口气,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无奈心疼痛苦,像是妥协一般,却唯独没有了喷怒,他走到门口,精准地找到开关,打开!瞬间,原本漆黑的公寓亮堂起来,视线都明朗起来,然后转身,张开手臂将默默流着泪简书期重新塞进了怀里!
祁遇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全然不见刚刚那副凌冽的气质,满身无奈地温声哄着她:
“是啊,特意来找你的,不来找你我还能怎么办呢?真的要傻等着你自己想明白回来吗?我肯定会纠缠着你啊,什么情话都说过了,什么誓言也许诺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祁遇一手搂着她纤薄的肩膀,一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哄着,动作熟稔极了,一如当年哄她的模样。
“也怪我,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心意,没有提前察觉到你的异常,没有早点阻止你的离开,所以还是怪我自己。”
简书期被这样温柔地拥在怀里,耳边是他温柔如斯的声音,整个人像被云雾包围着没有一点实际感。
这是......被原谅了?是还被他爱着吗?
知道了那些事情后,他还是愿意千方百计地找到她吗?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她极小声地喃喃着,祁遇没听清又问了一声,简书期手指紧紧地捏住衣服下摆,毅然用力推开了他,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你看到我难道就不会想起欺骗和背叛吗?你不会觉得气愤吗?你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却是一个这样胆怯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忘记我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祁遇毫无防备地被她推开而连退两步,平静地听她发泄完情绪,安静了几秒后竟然轻轻地笑了一声,瞳色又深又沉地望着她:
“简书期,你真的是一个很理智又很无情的人,对我不留情面,对自己也苛责得过分——为什么你要这样苛责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呢?那样小的年纪就经历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痛苦,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去偿还?有什么好偿还的呢?你到底欠谁的呢?那不就是人的本能反应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呢?为了这所谓的罪恶,你付出了前半生还不够,还想要推开我,继续用剩下的生命去赎罪吗?”
祁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语速适中,音线平稳,面无表情,一项一项地细数着这些年来她的心路历程。
简书期怔愣在原地,全身发冷,像是一个自愿接受神邸审判,自甘坠入地狱的临行罪人。
“可是我不允许!!简书期,你认认真真地记下来!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好好地听着!我爱上你,不是因为你救过我,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所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到我的身边来?”
一边说着,祁遇朝着她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
怎么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呢?
愿意原谅你所有的不堪,愿意接受你所有的消极,愿意在经历一切的伤痛后,还会冲你张开双臂拥抱你。
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啊!
简书期在这一刻无比确定,他就是她的救赎。
她一双细长的眼眸里已经擒满了泪光,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无比诱惑的敞开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残存的理性不要逝去,开口时声音已经潸然:
“予离,你真的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这是你最后一次放弃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没有再从你身边离开的勇气了,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如果我再度投入到你的怀抱,那么这辈子不管再发生了什么,日后你可能会有多讨厌我嫌弃我,我都不会再松手了,我将死缠烂打着你一辈子——我从来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这一次我真的会为了自己缠上你再也不松开。
这是你最后可以拒绝我的机会。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
祁遇神色微微一凝,随机展开一个很无奈的笑容,张开的双臂不仅没有收回,反而张得更大得好似催促: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说好的一辈子,少一秒都不行。”
话音未落,简书期猛地投入了他敞开的怀抱中,用全力地抱住他,缩在他的怀里,终于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予离,对不起。”
失而复得,得偿所愿,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祁遇心满意足地抱住他的全世界,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弯下身子埋在她清香的肩窝里:
“嗯,所以——以后要好好疼我,好好补偿我,把这三年欠我的,都要补给我。”
简书期泪眼朦胧地点头,再次收紧了这个怀抱。
说好的一辈子,少一秒都不是,所以就用一辈子来补偿吧。
本来就喝了不少的酒,加上情绪这样大的起伏,在解开了郁结的心结后,简书期不可遏制地感到了疲惫和困意,但精神却强撑着不愿睡去——失而复得的爱人就在身边,让她怎么舍得就这样睡着?恨不得睁着眼睛时刻盯着才好。
祁遇察觉到她的倦意,把她拉向自己的怀里,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胸口,柔声安哄诱:“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她摇了摇头,伸手更紧地环住他的腰身,眼皮沉重得闭合又惊醒得立刻睁开,低低地哼了一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祁遇笑:“看到你的研究报告了,才知道原来我的期期跑到这里了,你说你真的很无情诶,说走就走,不给我一点寻找的线索,让我找无可找。”
简书期有些难受——替他难受:“对不起,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以为......你会恨我。”
猜到是这样,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疼,祁遇叹息,安抚她的手却没有停下:
“嗯,恨你,恨你不告而别,恨你故意消失,恨你让我想念了三年,不过能这样抱着你,我就都恨不起来了......好了,睡觉吧。”
简书期支持不住地沉沉睡过去:“......予离,我爱你。”
【作者题外话】:快要结尾啦!属于他们的故事要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