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秋一边别着头，一边伸着胳膊让护士上药。
“医生，我感觉伤口发痒呢，没事吧？”
护士娴熟地在她的伤口上撒上药粉，“发痒是正常的，说明伤口已经开始长出新肉愈合了。”
“那就好，麻烦医生和护士了。”裴染秋笑盈盈地客套两句，偏生一抬眼，在斜前方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手臂。
一道歪斜的伤疤占据了她上臂的二分之一，蜿蜒扭曲得像一条恶心的蜈蚣。
而且那道伤疤现在红里泛着黑，在裴染秋白皙的胳膊上分外狰狞。
“啊！”
裴染秋吓了一跳，猛地撤回手，把护士还没系紧的绷带扯到了地上。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浴室，护士忙捡起绷带喊着：“裴小姐，还没给你上好药呢！”
一旁一直看着的朱慧如也慌了神，叫道：“染秋，怎么了？”
“砰”地一声，浴室门被紧紧地关上，把护士和朱慧如的叫声也关在了外面。
裴染秋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去跪坐在地上，抱着头呜咽起来。
这条不在计划之内的难看的伤疤让裴染秋几近崩溃，痛哭出声。
朱慧如拉来了顾城南，焦急地说：“城南，染秋突然就把自己这样关到浴室里了，我们怎么劝都不肯开，你快看看该怎么办。”
“裴染秋，你开开门，关着门做什么？”顾城南扬起声音，通过浴室门传到了裴染秋耳朵里。
她听见了顾城南的声音，更是慌张，若是顾城南看到了这么丑的伤疤，不仅不会喜欢上她，怕是会更加厌恶她了。
“我不开！”
顾城南皱起眉，“你不开，那我可要踹开门了。”
“不……”裴染秋闻言慌乱地摇头，无助地躲进了淋浴房。
顾城南抬脚一踹，门应声而开。
“城南，”裴染秋见着顾城南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身影，眼泪掉得更凶，“我的伤疤是不是好不了了？”
“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顾城南半蹲下来，皱着眉冲她伸出手，“你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裴染秋抓住他的衬衣，拼命地摇着头：“我完了，我以后完了，我的名声已经毁了，现在还留了那么长的一道疤……”
“染秋，没这回事，有伯母在，你不会有事的。”朱慧如缓声安慰道。
“可我胳膊上有那么长那么难看的一道疤，将来没有人要我的。”裴染秋的眼泪掉得更凶，手也忍不住要抚上胳膊的伤痕。
顾城南抓住她的手，眉心狠狠折起：“你还没上好药，若是碰了反而更好不了。”
“我答应你，会给你找最好的整形医院，再不行我们就上国外去治，不管花多少钱都会把你治好的。”
眼见裴染秋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里愈发内疚了。
裴染秋勉强止住了眼泪，“真的吗？”
“当然，”顾城南点点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不管你。”
隔着婆娑的泪眼，裴染秋又不安地抓紧了顾城南的衣袖，内心还是没什么安全感，又开始鼻酸。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清亮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淌下，颇有我见犹怜的姿态，“城南，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顾城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些，好吗？”
“不，要说。”裴染秋固执地不放手，“我要你回答我！”
“染秋，自始至终我都把你当做妹妹，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顾城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把她拉起来。
裴染秋自嘲地笑笑，心底满是绝望，她早该知道的，她也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是因为江心橙吧？”她无力地笑笑，“你还忘不掉她是吗？”
顾城南低下头去，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一室安静，朱慧如忙掐了顾城南一把，示意让他赶紧否认。
“算了，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裴染秋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恨得要死，明明已经离了婚，为什么他还是忘不掉那个可恶的女人！
裴染秋默默起身，拒绝了顾城南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
她的脚已经跪麻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朱慧如忙扶着她走到卧室的床前喝了药躺下。
“我想休息一会儿了。”裴染秋把脸埋到被子里，弱弱地开口。
朱慧如听见她这话，忙推着顾城南离开了她的卧室。
“你这小子！”她拍了顾城南一把，也红了眼眶，她悄悄打开门确认裴染秋睡着了，又回身拽着顾城南走得远了些。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放低了声音问道。
顾城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能怎么办？联系整形医院吧。”
“你这是什么话？”朱慧如咬着牙，恨恨地跺脚，“万一治不好呢？”
“治不好就出国！”顾城南语气不善的回道，他揉了揉眉心，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朱慧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快步跟上：“你明明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我给不了她！”顾城南微怒，步伐也越来越快，“我不爱她，怎么娶她？”
“顾城南！”朱慧如险些跟不上，直接拉住顾城南，“我怎么教育的你？人要有感恩之心，我们顾家欠染秋的实在太多了……”
顾城南猛地被拉住，语气越发冲了起来，“妈！我没那么高尚，不可能拿婚姻当作赌注！”
“顾城南，你未免也太狠心了。”朱慧如不解，坚持说道，“染秋这么爱你，她可是连命都不要了啊！”
两个人根本谈不拢，顾城南疲惫地叹了口气。
朱慧如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铁青，“顾城南，说来说去你都不肯娶了染秋，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江心橙！”
他脸色骤变，愣愣地看了她好几秒，如梦初醒般，过会儿，又带着一丝被人看穿的狼狈，仓皇离去。
他是有些恨自己的。
明明已经离开了那段婚姻，却还是在心底深处拽着江心橙的影子不放，是的，不是她不肯走，而是自己不肯放！
他成了一个在海中漂浮的人，而江心橙就是他手里唯一的浮木，一旦放开她，他会恐惧，会不安，会彷徨，于是他宁愿自欺欺人的抓着那抹影子不放，也不肯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根本还想着她！
他有些无法面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顾城南发动了车子，直接离开了顾家大门。
“家铭，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