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南神色开始不耐:“妈,您能不能对心橙有点儿信心?我说过,她不可能因为我的身体原因说离开我就离开我,再说了,您怎么就知道她身体好不了了?”
朱慧如讪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怎么,连说都不让人说了?行行行,你现在啊是让感情冲昏头了,可我这个当妈总得替你把关吧?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真的再也怀不上了呢?”
他把碗重重一放,脸上已经泛起薄怒,呛声道:“就算真怀不上了,我也不在乎,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爱她,根本和孩子无关,就算没孩子,我一样可以和她相伴到老。”
朱慧如急了:“你们相爱是你们的事儿,妈也是过来人我懂,但你们总得替我和你爸想吧,我们到了这岁数了,难不成老了老了,连个孙子都盼不上吗?这要是复了婚,旁人都会说,这婚都结了两次了,怎么还是连个孙子的影儿都见不着呢......”
“谁爱说谁说去!您管他们做什么?您要真想要孙子,我不是一早说了,还有顾子骏呢!”
“怎么可能呢,不管怎么说,你才是我的亲儿子,他就算有孩子,将来也是喊我一声奶奶,这能一样?总归是隔了一层的,你可说得真是轻松。”
他摊了摊手:“那您说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您支个招?”
她睃了睃他的脸色,吞了口口水:“我的意思是说呢,如果你们真要复婚,我也不反对,只不过,最好是在复婚之前,先要个孩子......”
“那万一要不上呢?”
“这......那也好办呢,现在这技术比过去先进了不是一点点,大不了做试管婴儿,再不行咱就花钱代孕......”
顾城南的眼睛都瞪得直了,她居然连代孕这事儿都能想得出来!
“妈,我说过,如果我和心橙复婚,那就是百分之一百的感情,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要别的任何女人,如果您还想像过去那样逼我,我会考虑离开这个家!”
真要是被逼急了,离家出走这事儿他不会干不出来的。
朱慧如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故意那样说的,直到在他脸上看出了那份绝决,这才心口一颤说道:“先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也是为了你们好吗?老爷子什么想法你还不知道?他也知道过去自己误会了心橙,心里头内疚着呢,如果你们要复婚,也是好事一桩,可是咱们能不能这好事变得两全其美了呢?再说了你们早晚得要孩子,早晚不都一样嘛......我都这么替你安排妥当了,你还不满足?”
顾城南见和她说不清楚,索性跳下床往外走去,又在楼梯口停了下来,回头:“妈,您记住一件事,我接下来全部的人生都是为了心橙而活的,不管出于任何理由,我都不可能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我爱她!不管我们将来还会不会有孩子,我都不在乎,如果有一天,我让您和爸失望了,那就当我不孝吧!”
抛下话,他转身如风一般的走下楼去,剩下朱慧如在那儿泪眼朦胧的,总归就那么一个儿子,现在身体的问题还没弄明白,又给她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她还得想着该怎么和老爷子交待,这心也算是够累的了,可是老了老了,盼着有个自己的孙子,这难道也是过错吗?
隔天,裴染秋的骨灰正式入穴。
一处简简单单的郊区公墓地,环境清幽,裴染秋,李桂莲,还有裴远三个人的骨灰被葬在了一起。
顾城南负手而立,神情凝肃,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让冬日里的寒风吹得飒飒作响,额发扬起,露出了他宽阔饱满的前额,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心底生出了无限感慨。
SARA走上前:“顾总,您都站了快半个小时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程少还在车里等着呢。”
他没有接话,自顾自地说着:“这算是他们一家三口,真正意义上的举家团圆吧?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以这样的方式……”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顾总,您做的够多了。”
他抿直唇,高挺的身形像座山一般,定定地伫立在那儿,一束满天星迎风飞舞,像是某人的点头回应。
此时,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微侧过头,恭敬道:“伯父,伯母,你们来了?”
江天没有说话,林婉倒是顿了一顿说道:“谢谢你为她做的这一切,也谢谢你告诉我们,唉,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她倒底是我一手带大的,如今来送她这最后一程,我也算对得起她了。”
女人到底是女人,平时嘴上那么恨,真到了这会儿,眼圈又红了起来。
江天抬了抬头:“听说,这次又是你,救下了心橙?谢谢你了,她尽给你添麻烦。”
顾城南点头淡笑:“这算不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天看着他,沧桑的目光不禁放软了些,当时的情况之危急,他听江心橙说起来过,千钧一发之即,根本没时间去多想些什么,全凭本能。
江心橙,就是他的本能。
“裴染秋,最后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顾城南摸了把口袋,从中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江天打开来看,只有八个字,寥寥数笔,却像把密集的刺,刺得他眼前模糊,心底大恸。
相忘今生,不聚来世!
林婉更是泣不成声。
一条因欲念而衍生出来的生命,被人为操纵,又过早的凋零,短短的一生,终究被埋葬在了时光的洪流里。
有人说她无辜,有人说她自作自受,其实都是受了命运的摆布,她是不幸的,可终究还是*膝下二十年,亲情,爱情,她都曾经拥有了,即便只是她一厢情意的臆想,在生命弥留之际,想起来,也足够让她安心闭眼了。
更何况,在她短短三十都不到的人生里,幸福,总是大过于痛苦的。
离开,也许是对她最好的解脱。
“对了,心橙在家里还好吗?”
林婉点点头:“挺好的,在家里休息,只不过她说不想过来,我想想也是的……”
说罢,她朝着眼前的墓碑深深凝了一眼,喉底发现一阵破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