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林婉又回到了主题：“那你想好了，你现在的身体，万一......真生不出孩子呢？”
她说得直白而伤人，但是也好过将来去了顾家，让朱慧如拿这个说事儿来得好。
江心橙声音低了下去，细若蚊蚋：“这个我也说不好，先吃着药吧，再不行，我们可以考虑换个专家看看，现在办法多了，要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林婉毫不客气的拿话怼她：“那你说什么办法？是试管婴儿，还是直接领养？还是将来睁一眼闭一眼，让顾城南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一个出来，然后放在你名下养？”
她眉头深深蹙起：“您怎么说得那么难听？”
“难听吗？这可都是你将来要面对的事儿，现在光听你就受不了了？这将来哪一天朱慧如兴风作浪起来，只怕你的日子更难过！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她的厉害，再说谁不知道她现在想孙子都想疯了呢？”
江心橙一阵难堪，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你就承认吧，朱慧如现在对你和和气气的，那是念着过去的错，再加上你对顾城南的照顾，她理亏着呢，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谁不是心心念念着想有个自己的孙子？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指望她为你改头换面，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番话刺得江心橙只想遁地逃走。
“妈，我今天很累，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我们.....我们改天好吗？”
她说着就想往里走，林婉上前不依不饶地扯住她，痛心疾首：“孩子啊，你可真得想好了！顾城南是男人无所谓，离上十次八次照样是香饽饽，可你不同，女人的青春毕竟有限，你现在还年轻，可若是再不长个心眼，只怕你将来就真得后悔了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进两难的境地里去，女人离上一次是遇人不淑，要离上两次，那就真是你有眼无珠了啊！”
江心橙逃无可逃，只得红着脸，嗫嚅着说了一句：“要真怀不上，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我......”
林婉气得在她手肘上重重拧了一把。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女儿，你这是一辈子都要折在顾城南的身上了吗？”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时宁愿让人在背后骂我，都不能同意让你去照顾他，现在好了吧，出事了，我真是......”
江心橙说得艰涩：“不是的，不光只是报答，还有......”
林婉不知道顾城南的肾脏里长了个东西，她又不好说，只能答得含糊其词，模棱两可。
可这番态度落在了林婉的眼里，就成了她没出息的铁证。
她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她永远呆在英国不回来了呢。
“你会后悔的，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江心橙也不禁红了眼眶，心里就像有把钝刀在来回划拉着，心口已经痛得淌血，却还是只能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是要让林婉知道了顾城南的身体状况，只怕她会反对得越发激烈，毫无疑问，她是理智的，而自己则是盲目的，可眼下，除了盲目前行，江心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低下头，她不去看向林婉的眼神，疾步走进大厅。
她心里乱糟糟的，进了房间就把门扉紧掩上，室内没有开空调，清冷一片，她浑身都在发着抖，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棉被里，手脚还是冷得伸不开。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是睡着了，连日来的奔波与压抑，再加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早已让她不堪重负，醒时还能撑撑，脑袋一沾床，成千上万只瞌睡虫都来找她了。
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她起床，听见楼下传来的说话声。
江天回来了。
她有些怵，甚至都不敢下楼了，只能装着还未睡醒的样子继续窝在床上，连小乔来唤她吃饭她都没下去。
但有些事情总归避无可避，下午的时候，江天还是来敲了门。
她瓮声瓮气地应了声。
门外则传来江天压抑着笑意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着，我可进来了？”
她在被褥中叹息出声：“进来吧。”
江天走进房，迎面而来的幽暗让他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大白天的，怎么闷头睡起觉来了？”
他拧眉，然后大力拉开了窗帘，又拉开了一张细窄的窗缝。
“我听你妈说，莫雪出事了？”
他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她一阵恍然。
“是的，出了些事，其实也是因为我……”
她垂着脑袋，把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江天只觉得脑仁疼：“又是裴染秋？”
江心橙苦笑：“……她什么时候消停过了，不把我逼死，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甘心的。”
“亏我还曾经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人心难测，若是再被欲望挟持着，这黑洞，可不得越扯越大了？
他眉心来不及松泛，另一件事让他更为头疼：“我还听你妈说，你和顾城南......又好了？”
她点了点头，面色看着不怎么自然。
他鼻息一下子加重了，本来这种牵涉到感情上的事，他一个当爹的不方便和女儿谈，再加上二十年的空窗，他更是没好意思直接问了，可林婉那个性子，自他进了家门，她就在他耳边发牢骚发个没完，他要是不管管，感觉这个家就完了似的。
再加上这不是普通小事，他也必须得插手了。
“你怎么又犯糊涂？还嫌之前的亏没吃够？”
“爸，这事儿之前确实有误会……”
“天大的误会我也不管，你忘了自己之前有多憋屈，我可没忘！”
江天烦躁地转身，又一下折了回来：“你看着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在感情这事儿上，就那么看不明白呢？人不能在一个坑里头栽两次，这话我和你妈不止说了一遍了吧，你倒是听进去啊！”
她试图解释：“事情不完全是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当时……他有苦衷，而且我也有错，如果我当时能多信任他一点，如果我能够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放不下他，对吗？”
她哑了口，心却猛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