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顾城南目前还在手术室里，主刀医生和她大致地叙述了一下伤情。
他伤的很重，整块额骨都磕在了方向盘上，还引起了内出血，如果不及时开刀把血块取出来，很有可能伤到脑子，那就完了。
至于为什么会联系上她，是因为顾城南的手机里，对她的署名是老婆，医生自然第一时间联系她了。
江心橙扶着肚子，颤颤地坐在了冰凉的椅子上，她面色惨白，怔怔地望着紧闭着的手术室门说不出话来，那盏红色的灯刺痛了她，她竟捂住眼睛哀哀地哭了起来。
医生递了一张手术通知书给她：“赶紧签了吧，按规定应该是先签字后做手术的，但是病人的情况特殊，属于紧急手术，所以我们只能一边动手术一边联系你了，你现在签也行，赶紧吧。”
她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拿起笔想在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刚给了一个姓，她就写不下去了，手就像不是自己似的颤个不停，提笔了三次，她才算勉强签下。
医生转身又进去了。
她想着给顾家人打个电话，事情变成这样，万一里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总得提前和他们知会一声，电话响了许久，朱慧如才接起，她把事情说了一下，朱慧如整个人都跳起来了，问了医院名称之后就匆匆挂断，没多久就接着顾浩一块儿赶了过来。
手术还在进行之中，朱慧如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脸色就白了一片，整个人腿都软了，顾浩还稍微镇定些，扶着妻子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医院里的长廊幽深冷清，时不时地会有护士擦身而过，身上的那股消毒药水味道，足以让人闻之蹙眉，朱慧如哀叹了几声之后，又嘤嘤哭泣起来，江心橙在一旁看着难受，也跟着抽抽哒哒的落泪，两人抽泣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深夜，尤为明显。
朱慧如瞧了她两眼，又低下头去，俯在顾浩耳旁不知说些什么，自从事情发生之后，她就不怎么待见江心橙了，可毕竟儿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着，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计较什么，顾浩也是一脸凝重，没多久又掏出了降压药吞服下。
天渐渐地浮出了一丝曙光，就在江心橙的心即将沉到谷底之时，手术室门口的灯光，暗了。
朱慧如第一个冲了上去：“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医士疲累地取下了口罩，脸色释然：“还好手术动的及时，把前额的血块取出来了，但是额骨受伤严重，所以术后还要安排病人进ICU里观察几天，等到情况稳定之后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ICU，光听这个名字，朱慧如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护工从里面出来了，顾城南就晕睡在那张手术床上，双眼紧闭，前额被一层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俊逸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睑处还有着斑斑血迹。
“城南！”她幽咽着，不顾一切地想扑上前去，被顾浩生生拦住。
她就跟疯了似的，哭倒在了地上，护士大概是看她可怜，于是上前劝了她几句，接着就走了，但是她还是不停地哭着，直到上气不接下气。
顾城南被人送入了ICU病房。
他们一路跟着前去，只见他浑身上下都被插满了管子和各种仪器，俊朗的面容也被氧气面罩掩去了大半，他躺在那里任人摆布，根本毫无知觉了。
江心橙隔着玻璃窗着看眼前的这一幕，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也不觉疼了。
他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人啊，不久前还叫嚣着挥拳相向的人，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额前的那抹白刺得她心头发慌，浑身都没来由地颤抖着。
但好在他没事，幸好他没事。
他的车技她是知道的，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出现那样的重大失误，是她的错，她为了想让他能顺利离婚放过自己，所以情急之下，故意说了那些话去刺激他，伤害他，这才会......
一想起他离去前那抹绝望的眼神，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似的。
骄傲如他，又怎能接受？
江天打来了电话询问，她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眼泪又跟着落了下来，一听到她说顾城南手术很成功，江天就想劝她回来，毕竟她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肚子又这么大了，可是她说不要，她想着等他清醒过来再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很清楚，她不想他死，而是要他好好活着。
尽管他伤了她那么多次，但是她还是不想让他死，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以一方的死亡来作为终结，而是想着在和平的情况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感情就是这么莫测的东西，爱和恨从来都是一对孪生胎，所谓的容不下也只是在心里，事实上，只要那个人还安好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另一个人的心也会跟着安定。
所以她不想让他死，而是要他好好的活着，尽管这些话，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对人说起，又或者，等他清醒之后，她还会坚持让他签署那份离婚协议，以作为他们之间关系的终结。
但一切都要等到他清醒过来之后再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能顺利脱离险境，刚才医生也说了，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为防止出现后遗症，他还是要在ICU里观察几天。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了吧？”
身后传来朱慧如冷而硬的声音。
江心橙浑身一凛，踌躇着转身：“伯母......”
“说！”她断定了事情和眼前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江心橙迟疑了一下，双唇翕动：“城南来找我，让我跟他回去，我不肯，就和他吵了一架，然后他自己开车走了......再然后医院就打来电话了，说他出了车祸......”
话还未说完，一记耳光就甩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快，狠，准，她的脸都被打得偏了过去。
朱慧如破口大骂：“你这个害人精，我就知道我儿子和你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当初死皮赖脸地要嫁给她，现在可好了，一路上出了多少事？他到底是不是前世作孽欠了你的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害他，把他害得进了医院，如果不是你，他还好好的......”
她呆呆地任由朱慧如打着，脸色传来火辣辣的痛，却也忘了反抗，只是心脏处划过一抹令人窒息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