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口的LED灯终于暗了。
“医生，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顾城南隔着病房门的玻璃看看裴染秋躺在病床上的身影，眉心浅浅地折了起来。
当时裴染秋确实不顾一切地冲到他前面保护了他，可是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医生看看手里的单子，颇为严肃地说：“病人现在的血已经止住了，没有伤到大动脉，这是万幸。”
“知道了。”顾城南点点头，转身想要离开，回去准备工作。
医生理解错了他的意图，忙拦住他：“先别急着去看病人，我还有点事情要嘱咐你。”
顾城南嘴角一抽，心里竟莫名地油然升起一股愧疚。
“虽然现在她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深，失血过多，应该会留下疤痕。”医生没察觉出什么，嘱咐道，“注意病人只能吃清淡的，受伤的那只手最好短时间内不要动。”
“好，”顾城南硬着头皮记下，“医生，还有别的事吗？”
“病人刚刚手术缝合时打了麻药，还得昏迷一天一夜。”
“什么麻药，为什么会昏迷这么长时间？”顾城南皱起眉头，冷冷地问道。
“病人昏迷不醒，并不全是麻药的原因。”医生叹了口气，“是病人心中郁结，自己可能也不愿醒吧。”
闻言，顾城南微微绷紧了嘴角。
纵然他再不情愿，现下也确确实实地欠了裴染秋这份人情。
他原本打算直接离开，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开了病房门。
不管怎么说，裴染秋也是为了他才受伤的，现在还要昏迷一天一夜，他还是等到她家里人来了再走吧。
裴染秋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脸上因失血过多而没有血色，甚至嘴唇都是苍白的。
顾城南懊恼捋捋头发，转身倚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
当时那几个蒙面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要杀了他的话也不可能，门口还有保安，根本伤不了他，除非他们是有别的目的……
还没等他理出什么思路，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李桂莲如出膛的炮弹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泪，上半身扑到裴染秋的病床上，下半身无力地滑倒，跪坐在地上哀号道：“我的女儿！你好命苦啊！”
顾城南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市井行径，想上前把她扶起来却从一旁无处下手。
“你先起来，我们站起来说话可以吗？”
李桂莲没听见一般，不管不顾地继续哭着：“我的染秋，她刚流产啊，现在还没出小月子哪！她身体还没养好，是谁这么狠心，让我的女儿受这种苦哇！”
顾城南见状只觉得吵得心烦，默默收回手，退了两步装作听不见。
“女儿啊！”李桂莲则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哭泣，“你醒醒啊！妈就在你旁边呢，你睁开眼看看妈啊！”
“裴染秋还要一天一夜才能清醒，你现在说话她可听不见。”顾城南听不下去李桂莲的絮絮叨叨，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李桂莲慢慢止住了哀号，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怨毒地瞪着顾城南，抬起手来指着他的鼻子。
“顾城南，难道我的女儿为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就这么冷漠，对她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一边说着，又慢慢掉下泪来，“染秋虽然没有在我身边长大，但我清楚，她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的话，怎么可能为你挡那一刀？”
“抱歉……”面对李桂莲的咄咄逼人，顾城南一时语塞。
她瞪了顾城南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可配不上您的道歉！”
“染秋，你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渣！”李桂莲看着裴染秋苍白的小脸和禁闭的双眼，又开始哭了起来，“他不值得你为了他做这么多呀！”
顾城南面对李桂莲的无理取闹实在头大，他忍不住捏捏眉心，尽量缓和了语气：“这样吧，房子和车，你们随便开条件，就当是我的补偿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桂莲闻言像是受了侮辱一般瞪大了眼睛，“顾城南，我们家里是没钱，但你也不能这样羞辱我们！”
顾城南眼见李桂莲油盐不进，还不停地哭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没有羞辱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聊表歉意……”
“呸！”
还没等顾城南说完，李桂莲就双手叉起腰，一张嘴皮子上下翻飞，“我们再穷，女儿的幸福也不能用钱来衡量！”
顾城南满耳朵里都是李桂莲高亢刺耳的声音，他不免一阵错愕，李桂莲的存在感一向极弱，唯一的印象也是缩着脑袋不说话，之前自己差点扭断了裴远的胳膊，她除了哀哀的哭，还是哀哀的哭，这会儿裴染秋一受伤，她简直像个被踩到尾巴的母狮子，除着自己一顿狂吼。
他只觉得脑仁疼。
对于这种根本讲不清道理的人，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何况他现在并不占理，只能把火气忍了下去。
李桂莲见顾城南半天说不上话来，咄咄逼人道：“你怎么忍心把我可怜的女儿当成一个物品，未免也太凉薄了吧！”
面对李桂莲的质问，顾城南无言以对，只能任凭她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把他喷成了筛子。
医院里发生的这些事很快就传到了顾浩的耳朵里。
装饰华丽奢靡的书房里，壁灯亮着昏昏暗暗的光。
顾浩靠在办公椅上，听着助理的报告，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地敲击着。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理亏，毕竟是染秋那孩子救了城南。”
助理垂着头不语，顾浩又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问：“这件事，公司门口的人都看到了？”
“是，前台和保安都看到了裴小姐护在顾总身前。”
助理看了一眼顾老爷子的表情，继续道：“顾总的想法是让他们随便挑选房子和车来补偿。”
顾浩冷笑一声，摆摆手：“这时候提钱，当真是不管别人的想法了。”
“您的意思是？”
“让城南暂时停止工作吧。”顾浩拄着拐杖缓缓起身，“你去告诉他，让他就留在医院里照顾染秋，她什么时候好了，城南再什么时候正式工作，这段时间就去医院，权当赔罪了。”
“那......顾总的工作？”
“有子骏在，不会有问题。”
他喝了口酽茶，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