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橙一听她这么说，心口也是一提，赶紧问道：“他现在好点了吗？医生怎么说？”
莫雪眼底浮着笑意，抿唇说道：“说是情况不错，之前他躺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他们都想着放弃了，好在近段时间慢慢地有了些许起色，虽然还没睁开眼，但是眼珠子对光线有了反应，时不时地还会在眼皮子底下转。”
她匆匆说完，又将那些余下的咖啡一饮到底，边擦拭嘴角边说道：“不许笑话我，我晚上还得在医院里过夜，需要咖啡续命呢。”
她一阵心疼，紧紧按住了莫雪的手背：“别太拼命了，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许自己一个人偷偷扛着，知道吗？”
“知道了，啰嗦，现在就需要你帮了，愿不愿意做我的柴可夫司机？”
江心橙被她逗笑了。
她的驾驶技术还是不行，在英国的时候，江心橙也会自己驾车上街，她开了差不多三年的左车道，不料回了国，一下子竟转不过来了。
莫雪看得有些心惊肉跳：“慢点慢点，我不赶时间......”
江心橙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凉凉：“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
她吞了口口水，讪讪道：“倒真不是我胆小，是你胆太肥了，你爸也真是，一回国就让你自己开车，真能放心啊？”
“他挺放心的。”
莫雪一脸的黑线。
前面路口的红灯亮起，江心橙放慢了车速，莫雪一看车停了，也不由得松泛了些，甩了甩因死死拉着车门而酸疼不已的手。
离医院还是有点距离的，江心橙开口了：他住进医院几年了？”
莫雪愣了两秒，幽幽叹道：“五年不止了......”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却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那几年。
莫雪是个傻丫头，爱上了就是一辈子，为了这份爱，她付出了整整五年的时光，把自己掏空，就为了当初的一份承诺。
江心橙有些不忍。
“当初，一定难受死了吧？”
莫雪的唇角弯起了一抹凄凉的弧度，摇摇头，用一种极尽沧桑的语气说道：“何止啊，感觉连天都快要塌了，一条性命就被悬在了那儿，随时摇摇欲坠，可我不敢松手，生怕这一放手，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带着一丝戏谑划过了她的脸庞，可那种极尽奢靡的繁华，却始终入不了她的眼，就跟隔了一层箱似的。
“当时，我算是走投无路了，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这才保住了他的命，可医生告诉我，一切都是未知数，当时我就傻了，不放弃，你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可要我放弃，我更加做不到......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侧头冲着江心橙笑，纯净的眼底却浮起了一层雾。
江心橙难过地不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么些年来，我早就已经习惯了，真的，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你也看到了，这么些年来都是我自己在撑着，他们那一家人，开始还送点钱什么的，到后来直接放弃了，连半个人影都没出现，这不是当他死了？你和大哥以前还问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可是心橙，他是我爱过的男人，如果不出意外，我是准备要嫁给他的，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你懂吗？”
江心橙用力地点头，眼角微湿，心痛难当。
莫雪却冲着她笑了：“我现在......早就没当初那么艰难了，所以，一切都在变好之中，不是吗？”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莫雪继续道：“其实很多事，最难过的无非就是开头，等到你过了开头这一关，接下来的路就会好走许多，除非你自己的心结未解，这才会永无止境地沉浸在过去的仇恨里，无法自拔，但是心橙，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极为愚蠢的，你说呢？”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开始收紧，泛白。
莫雪极少有这么严肃而认真的时刻。
“至少这一点，你真该学学我。”
江心橙有些怔忡，一下不明白这话题怎么一转就转到自己身上了。
“顾城南出车祸的时候，你就在当场是不是？”
前方有一辆红色的车子横插出来，江心橙用力踩足了刹车，这才没一下撞了上去。
她惊魂未定。
“你们都这么问，该不会怀疑是我推的他吧？”
莫雪摇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该从过去的伤害里走出来了，三年，其实很多事在过了那个时间点的一刻，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只不过当事人无法释怀，才会在心底反复纠结，痛苦，但是于事无补。”
她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一股悲凉的情绪从心底蔓延了开来，她只觉得累，近一万个难熬的日夜，她都是靠着这份仇恨挺过来的，因为她觉得，如果没了这些，她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可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教她放手，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着，她顿时有种被所有人背弃的无力感。
一场战役，她用尽了全部的心血，不要命地去拼，从头到尾，可眼看一切渐入佳境了，那些一同走过的盟友却告诉她，错了，应该放手？
怎么放？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是和顾城南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不不，她做不到啊！
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眼底灰败一片，死死咬住了下唇，直到唇中央被咬出一条赫然深痕。
“你们一个个都那样说......可是你们根本不懂，被抛弃的是我，失去孩子的人也是我，你们怎么能懂......”
莫雪打断了她，声音温柔却透着力道：“如果是三年前的我，或许也会支持你以牙还牙，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只会劝你放下，放下了，你的心才会踏实，才会圆满，不管你和他之间的那一段究竟是缘还是孽，你就当还他了吧。”
“那么孩子呢？”
莫雪被她灼灼的眼神看得转过脸去：“......就当那孩子和你没有缘份吧。”
她的心口被重重一戳，白着脸低下了头去，眼泪瞬即流了下来，濡湿了黑色的工作裙。
莫雪也不禁难过地红了眼，转身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