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橙叹了口气：“爸，我在结婚以前，跟你和妈是一家人，但是我已经嫁了城南一次了，那么我和城南，还有孩子，我们现在的关系更为亲密，之前以为复婚的事遥遥无期了，我这心里头比谁都茫然，可好在，兜兜转转，我和城南的缘份还在，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我自然是要好好珍惜了，爸，我知道您和妈担心我，怕我过得不幸福，但是我想说的是，我现在过得很幸福，真的，而且这种幸福只有城南才能给我，所以我不想再和他分开了。”
江天看着她，眸色含忧，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空气当中流转着。
是一种，既想盼她展翅高飞，可又怕她掉下来，只能在底下，用双手紧紧托着她的欲放不放。
“可你就不能等一等吗？这才刚谈好要复婚，连日子都没定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她愣了一下，咬着下唇的牙齿不自觉地用力，将淡色的嘴唇咬出了一条赫然红印。
江心橙笑得有些感慨：“不是我迫不及待，而是......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一天都不想等待了......不过您这么说也没错，我的确，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抓住一些什么，去扭转一些什么，也不知道力量够不够，我只是不想以后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城南也不想的。”
单调的女声扣击着墙壁，空气中隐隐传来回声。
气氛莫名的哀伤。
江天恍然大悟，没有所谓的不自重，更不存在迫不及待这回事，这两个孩子只是单纯的不想再让自己后悔罢了。
毕竟，顾城南的身体，现在还是个未知之数，没人知道具体的情况怎样，也没有人想要过界去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谁都是怀揣着心思过日子的。
江心橙的眸圈渐渐转红：“爸，路是我自己选的，有些事也只能我自己去面对，完整的家庭有谁不想要？幸福美满的生活有谁不想要？如今孩子和我们天各一方，我和城南的身体也都有了各自的隐疾，我有时候在想，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吗？惩罚我们不顾上天的意愿，强行要在一起，可即便如此，我发现，我还是不能和他分开，哪怕是......哪怕是一无所有了，我们还是想紧紧抓住现在的日子，孩子，我已经在挑日子让他入土为安了，他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也是我和城南重新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隔着时空的距离，可至少，我们这个小家庭不再是破碎的了，曾经失去的一切，还有对孩子的亏欠，我都想......一一地给找回来。”
一番话，说得江天老泪纵横，所有的责骂与不理解，都让他悉数吞进了肚子里去。
他极少哭，在遇到重大挫折的时候，也极少落泪，上一次，应该是江心橙坠海，无声无息的那几天，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永远都是在掐着时间熬日子，什么时候见到他，眼圈总是红红的。
而这次，江心橙居然直接把他给说哭了。
可他没法不哭，她的话是有力道的，专门往他的心窝子捅，他本来还强忍着，到最后直接鼻头一酸，眼眶一热，泪水是止也止不住的。
江心橙倒是没哭，只是眼眶泛红，瞳孔让一泉晶莹的水雾给浸润着，包裹着，眼底的猩红又像是给风干了似的，里头散发出的那种沧桑与唏嘘，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那光芒似带有力量，能直直看到人心里头去。
她微哽着：“爸，我没想过给您和妈丢脸，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都好，我只希望你们可理解我......”
窗外起了风，雨停了，风却吹拂得更强烈了，窗台处被风推得啪啪作响，风则让窗棂处的细缝给夹裹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江心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身边还放了一只热水袋，入了冬，她的身子越发畏寒了，平日的中药一剂也没拉下，可吃着吃着，她却没了当初的那种念想，权当成一种任务在完成了。
房间内很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静而有序，窗台边时不时的掠过暗影，那是外头的枯枝，让风刮得群魔乱舞的景象，配合着那些呜呜的风声，听着像是凄厉的哭声。
她倒是不怕，只是心里头空空的，像是什么东西丢了，又找不回来了。
也许是那些话吧，她暗自想着，自从和江天掏心挖肺的说了那些话，她回来就成了这样，平时都是硬挺着的，可是这会儿，整个人的脆弱都一览无遗。
对未来的茫然，对爱情的执着，对未知的恐慌。
哪一样都足以让她手足无措。
都说江心橙是顾城南的执念，其实，顾城南又何尝不是她的执念呢？
起身，披衣下床，她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赤脚走到梳妆台处，好在室内铺上了厚厚的羊绒地毯，她倒也不觉得冻脚。
拉开抽屉，从里头拿了一颗安定，含在舌下，连水也不喝，就这么任由药丸在她嘴里化成一滩苦水。
似成了被虐倾向，唯有苦过，这样，她才能安心睡去，一夜好眠。
翌日
她再次早起，又在餐桌旁见到了林婉。
林婉也正在看她，那目光没了昨晚的凌厉，柔和了不少，又多了一份探究。
她唤了一声妈，就坐下来静静的吃着。
林婉盯着她的发顶半天，淡淡道：“头再低下去，鼻尖就碰到鸡蛋了。”
她一怔，不安地用眼睛睃了睃林婉没有表情的脸。
江心橙其实挺矛盾的，既想开口，又怕开口，心里的一根弦就那么绷着。
林婉率先打破了僵局：“又去顾家？”
“......对，我，我答应了城南。”
林婉睨了她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不让！”
江心橙还是有些怯：“妈，您别生气啊，我真是答应了城南，也就陪着说说话......”
林婉拧眉：“有完没完啊，我说了，没说没让你去，只是这天气也不好说，一会儿去的时候别打车了，我们家又不是没有现成的司机，干嘛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