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猝然放手，裴染秋浑身如泥般瘫倒在地，还颤个不停，可是他连瞧都不想瞧她一眼，还拍了拍手，好像刚才是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被吓得瑟瑟发抖，之前就见识过顾城南的无情，可这会儿心底还是痛得钻心，她木然抬头，眸底一片猩红。
她嚅动着单薄的唇：“为什么？我肚子里怀的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对什么？”
他正欲离去的身子一顿，整个人缓缓回头，双眼微眯着看向她，眉宇间有种睥睨苍生的冷冽感，让她觉得卑微，同时也悲哀地意识到，也许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走进这个男人的心底里去。
他残忍地咧开了嘴：“因为你没这个资格，听清楚了吗？你，不，配！”
淡漠的话语如同一把钝斧，生生劈开了她的一颗心，顿时鲜血四溢，再也拼凑不完整，她被他冷冽慑人的气息给震住了，甚至都忘了流泪，只是用那双红肿失神的眼睛，呆愣愣地望着他。
直到那扇白色的门在她面前轰然紧闭，她才从恍然中幽幽回神。
当神识终于回笼的那一刹，她也开始意识到一个事实，她腹中这个所谓的“孩子”，即便真实存在，大概也只能用来牵制住朱慧如，而对于顾城南，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他甚至说出了刚才那番狠话，可见他是有多绝情。
如果让他知道了真相，那她的下场......
不不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心房一滞，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得浑身哆嗦，也不知道是怕还是伤心，她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捣住唇，瞬间泪如雨下。
顾城南坐回了床上，可是他的气并没有因此而消褪，但他更清楚的是，此时的愤怒并不是来自于裴染秋，而是来自于江心橙！
之前护士说起妻子这个词的时候，他心跳陡然加快，却在发现来人不是她之后而彻底失望，莫不是还在心底残存幻想？
她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只是在自己入院那一天来看望过，之后就杳无音信了，她那么义无反顾地想要抛下这段婚姻，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是不能放手呢？
他恨，他气，他怨，可他偏偏就是做不到洒脱。
可最初的时候，明明是他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的，现在却成了爱情中的傻子。
他闷哼一声，前额处的伤口又开始痛了起来......
他就让SARA来帮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顾总，要不是通知一下伯父伯母呢？你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出院是不是急了点？”
SARA边整理着发票单子边随口问道。
“不用了，我就是不想让他们为我操心，才特意托你的，麻烦你了。”
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那上头有他专用的古龙水香味，比起医院里的消毒药水味儿，可是好闻多了，最重要的是，那瓶古龙水还是之前江心橙送给他的。
一想起这些，他又不免一阵恍神。
SARA并不知情，只当他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眉色凝重地站在他身后：“真的......没事吗？”
万一他的伤真的还没好全，回头再出了什么事，顾浩怪罪下来，她一个小小的助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顾城南微微一笑，拿出了医生的检查报告：“医生都说了，病情已经稳定，随时可以出院，多两天少两天，也没什么区别，放心吧！”
SARA点了点头，跟在他去了停车场。
“顾总，回公司吗？”
他脚步一顿，后点了点头：“还是送我去公寓吧，我现在这副样子，只怕去了公司也会吓到同事们。”
他指了指自己额上的那一圈白色纱布，SARA想想也是，反正公司的事情现在有人坐镇，还有顾浩压着，他大可不必那么心急着上班，于是便依言送他回去了。
钟点工把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窗明几净，地上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有，床单被褥也皆是新的，空气中还浮着一层淡淡的桅子花香，江心橙之前说过喜欢这种味道的空气清新剂，他记下了，还专门去超市买了一瓶回来，钟点工或许也是随手拿起来用了。
大概是疯了吧？要不然怎么看见什么都有她的影子呢？
他独自伫立于窗前，背影看上去萧索寂寥，因为车祸的关系，他受了伤，连身形都愈发形销骨立，那件白衬衫披在他身上，风一吹，整个空空荡荡的。
顾城南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后来还是手机铃声把他从茫然的思绪中唤回的。
“妈？”
朱慧如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医生都告诉我了，你找人帮你办了出院手续？真是不要命了吗？”
他淡淡回神，坐在了*的床褥上：“那么激动做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必要躺在那里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回家休养也一样。”
“那你倒是回来啊，我们家你不过来，我去了你那儿你又不在，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他抿了抿唇：“......我暂时不回来了，我住宾馆呢。”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在这里有套小公寓，那是他和江心橙共有的领地，不想让任何人来分享。
“宾......”
“行了妈，我不和你说了，就这样，有事儿我会联系你的，先挂了。”
生怕她再追问下去，他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朱慧如又再追了几个电话过来，他统统不予理会。
晚上，他就自己下厨，随便弄了几个菜，又熬了些粥，囫囵着吃了一点，其实以他现在的情况，他是吃不下什么的，但是为了身体着想，他再没胃口也得逼着自己多少吃点儿，匆匆将用过的碗筷放进了水槽里，他又用热水擦拭了一下身子，就疲累地钻进了被窝。
大概是安定药起了作用，他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可梦境也不怎么太平，一会儿是江心橙冷漠疏离的脸，一会儿是她含恨带怨的眼眸，场景一转，又是她和顾子骏在车前热吻的画面，顾城南疯了一般想上前阻止，但是那车窗玻璃竟像是水泥浇铸一般冷硬，无论他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她情意绵绵地望着顾子骏，似是不曾听见自己绝望的怒吼，红唇眼看着就要吻向那个男人......
顾城南大喊一声不要，又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他有过片刻的恍神，终于意识到只是一个梦时，周围早已万籁俱静，只有天边的一轮孤月，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他眉心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