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持续了一天，密集的雨点扎进河面，溅起白茫茫的水雾。河道边，工作人员正在开展打捞作业，搜索一件“或许存在”的证物。暴雨让打捞的难度陡增。
林岳森身披胶皮雨衣，站在一米多高的土坡上，全神贯注注视着整条河道，生怕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前一晚，陈蜚蜚将外婆姚阿珍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起来，大致描绘出事发的情形。
半夜三点，隔壁家养在院子里的大黄狗一阵狂吠。外婆起身到院子里查看。她远远地望见，小溪对面的厂区后门，有一个男人向三、四个人下跪。跪着的男人高举着一尊铸金佛像献上，似在苦苦哀求什么。
外婆是虔诚的佛教徒，下意识默念“阿弥陀佛”。等她再望向厂区方向，只见一名穿西装的男人接过金佛，往地上狠狠地砸去。金佛当场摔烂，男人还捡起一块碎片给跪着的人看。随后，剩余几人将男人架起来，往距离小桥村更远处押送。佛像的残骸则被西装男踢进河里。
眼见大黄狗持续的叫声引起西装男的注意，外婆赶紧躲回屋里。
师傅杜硕给林岳森打电话来，通知他黄正容醒了。可黄正容只说自己喝多了、不记得了，其余多一个字都不肯说。杜硕核实过，黄正容当晚参加的饭局，级别最高的那位领导刚做完手术，整桌人都跟着滴酒未沾。显然，黄正容在撒谎。
为什么黄正容要包庇害他的人？林岳森推测，除非他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嗯。佳队正在向队里申请正式提审他。你那边怎么样了？”杜硕的语气有些迟疑，“蜚蜚外婆的情况，我和佳队也听说了，岳森，你真的相信，她的话能作为线索吗？”
林岳森实话实说，暂时还未找到那尊“被摔碎的金佛”。
“蜚蜚外婆的确有可能搞混这段记忆发生的时间点，但我相信记忆不会凭空出现。”林岳森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况且黄正容不肯开口，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找到了！” 不远处的河道里传来工人的大声呼喊。林岳森激动地挥舞双臂回应。
傍晚时分，黄正容躺在病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听见病房门口传来李佳和杜硕的声音，黄正容露出烦躁的脸色，故意转过身背对他们。
“医生说您身体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了，黄局，咱们聊聊吧？”李佳将断成几截的镀金佛像摆在黄正容的病床前。
黄正容不情愿地起身。“我说了，我喝多了，不记得了，还有什么好……”
目光落在金佛残骸上，黄正容忽而愣住了，眼里闪着明显的惊讶，随后脸色唰地变白。“这，这是什么？”
“黄局忘了吗，正是这尊佛像害您住的院。”李佳当着黄正容的面，拿出另一只证物袋，里面是微型录音设备的残骸，“准确地说，是偷装在佛像里的窃听器，害您住的院。”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累了。”黄正容撇过脸，不愿再谈，他按下护士铃。
护士赶到，委婉地表示，病人需要休息，请两位警官尽快离开。说到底，黄正容是受害者，他不愿意配合，警方也没辙。
临走到门口，杜硕突然停住脚步，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他们是哪种人，手段如何，黄局您应该最清楚。您当然可以不和我们合作，不要警方的保护。只是现在，您顺利获救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就凭这医院里半吊子保安队，护士站里几位小姑娘，您觉得您真的安全吗？”
黄正容背对着杜硕，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又像是根本不在意。
凌晨两点多，医院停车场里，杜硕和林岳森守在警车里。看样子两人已经守了有一阵了，林岳森哈欠连连。
“师傅，一有这种熬夜的活，您可真想的到我啊。”林岳森苦笑着打趣，“十万火急把我从小桥村叫回来，我以为有什么好事呢，结果就搁这干等？这能等到吗？”
杜硕开怀大笑，道：“有立功的机会，我肯定照顾你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更何况，熬夜的活总不能让两位女同志干吧。怎么，怪师傅妨碍你和学姐单独相处的机会？”
林岳森知道师傅言下之意，赶紧澄清：“说什么呢，师傅，我是那种人嘛！”
“年轻人，机会呢是创造出来的，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明白吗？”
“师傅，您这指的是工作呢，还是感情？”
“都一样。”信息铃响，杜硕露出神秘一笑，“瞧，这不等到了？”
一刻钟前，黄正容所在的单独病房突然断电，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黄正容本就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时间想开灯，按了半天，病房仍旧漆黑一片。黄正容被吓破了胆，大声呼喊救命。
他拼命地按护士铃，紧接着抹黑钻到病床底下，可晚班护士迟迟未到。黄正容越想越害怕，咬着牙冲出病房。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护士站。见到值班的护士，他整个人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有人要杀我，帮我报警，报警！”
杜硕和林岳森下了车，不紧不慢地迈进医院大门。
林岳森暗自好笑，道：“这个黄正容，只是关了他的电闸，就被吓成那样？师傅，可真有您的。”
“诶，别瞎说。”杜硕故作一本正经，“断电是意外事件，跟我可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