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候着的敛秋本就急的不行,一听这话立刻撑不住,抓住稳婆说,“你胡说,我家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说罢又是哭又是抓打这稳婆。林老爷呵斥道,说,“都闭嘴。”凌冬抓住敛秋,只是掉眼泪,林老爷对章太医深深一拜说,“晚生将内人的身家性命交与老先生,请老先生妙手回春。”章太医捻捻胡子说,“老身必当全力以赴,只是还是问一句,紧要关头,保大保小的话。”
林老爷一阵沉默,半晌说,“请老先生竭力保住我夫人的性命,晚生谢过。”说罢就要跪下,章家大公子一把扶住,说,“使不得。”章太医捻捻胡子说,“言成我去把脉,你来写方子。”说罢进去了。
林老爷走到稳婆前面,蹲下身盯着稳婆说,“你进去,好好伺候,万不得已定要保住我林家血脉。”稳婆愣了一下,忙磕头不止进去了。
边上的敛秋和凌冬本听到这保大保小的话就心慌,一看有老太医在,老爷又看中夫人才稍微缓气,乍听了这话,竟连哭都不记得了,敛秋死死的盯着林老爷的背影,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是林老爷把。
章太医一进产房,里面弥漫着血腥之气,着林夫人面如纸色,进气少,出气多,早就力气耗尽。章太医对边上的乌嬷嬷说,想必府上也备下吊神的东西,乌嬷嬷忙去拿出那日了静给的那支参,章太医拿起来一看说,“是好东西,不要煮水,切成薄片,放在舌下,等夫人缓缓气力,这里让小儿开一副药剂,等夫人服下,有了气力,感到疼痛之时,我来施针。”
那边卓姨娘那里倒是顺利很多,因她是哑女,也听不见她叫喊,只是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都不时嗓子里出来的声音,林老爷在两边转来转去,整个林府上下大气不敢出。
袅袅香烟,在城外的观音庙里,大殿中永慧师太跪在蒲墩之上,手执念珠,边上了静难得安静跪在边上,一老一少,千手千眼的观世音菩萨垂眼看这师徒。半晌永慧师太站起来,扶着了静的手说,“修行之人最怕有执念,有了执念就不能清心,为师修行半生,却觉得若没有这一点执念,做人都了无趣,修行之道宽又窄,为师未曾参透过其中真义。还望菩萨庇佑,怡人能顺利渡过这关。”
一旁的了静扶着师傅的手说,“弟子以为修行之道在本心,佛祖普度众生也是执念,昔日白骨菩萨的救世灭世也是执念,渡众生和渡一人是佛缘也是执念,师傅不必纠葛于此,”永慧师太看着这个徒弟说,“为师给你取名了静,是因为你了然于心,一点通透,你比师傅豁达释然,将来的造诣也不是为师能看到的。”
言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山外这黑黢黢的夜沉默。
林府里上下悬心,章太医一剂药下去,林夫人有感觉到体下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痛,屋外敛秋和凌冬只是在墙角瑟瑟发抖,也不敢哭,半饷,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又听到稳婆说,“生了,生了。”敛秋才哭出来。
慌乱了一阵,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林老爷迎上去,稳婆跪下说,“恭喜林老爷,夫人子时产下一女,母女平安。”众人闻声都跪下贺喜,敛秋看着林老爷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看到林老爷接过孩子说,“好,好啊,我林勰得了嫡长女了,好。全府上下每人赏月例银子一个月。”
不一会章太医扶着儿子的手走出来,林老爷赶紧迎上去,一把跪下口中说,“今夜得亏章老先生出力,救我林府上下于危难。”章太医扶他起来说,“好在不负钱太爷嘱托,我也能有所交代,还是恭喜林老爷呢,想必今夜府里忙乱,我就不添麻烦了,回了。”
林老爷扶着章太医说,“今夜却是不能好好招待章老先生,改日晚生登门拜谢亲自捧了贺礼去拜访老先生。来人啊,好生替我送章老先生回府。”
刘管家忙答应,安排一应人等,林老爷给林夫人掖掖被子,安慰道说,“夫人今夜辛苦。”
林夫人经过一夜的折磨本是筋疲力尽,可是生完之后一时轻松,反倒有了精神,反握住林老爷的手说,“怡人本想为甫煊添一个公子,可惜是个女儿。”林老爷忙道,“别瞎说,是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欢,这是我的嫡长女,自然珍爱。再说了,咱们既然有了这个孩子,还怕没有老二老三么?”
正在这里续话,门口顺子打了个干儿说,“禀告老爷,门口公羊先生已经到了,正在下车,小的这里来通告。”
林夫人愣了下,说,“老爷,你请到了公羊先生?”
林老爷拍拍她的手说,“是的,你第一次有的身孕,本想请公羊先生先来给你占矶一卦,可是先生执意今日才入府,只怕先生料事如神,早就算好你有此磨难,只是让人给我送了八个字,让我做准备。我还有事请教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前面会客去了。”
书房里一个身着青衣白褂的老者,手负在背后,正在欣赏林老爷挂在书房里的一幅仿雪山萧寺图,听到脚步声,转过来。林老爷作揖道,“晚生久仰老先生大名,不想还得老先生不弃,漏夜至此,晚生蓬荜生辉。”
这公羊先生捻着他得山羊胡子道,“林老爷三顾茅庐,老朽一匹夫,怎敢受先生大礼。”然后转过头说,“这幅雪山萧寺图,出自何人?”
晚生闲来无事,涂鸦之作,入不得先生法眼。林老爷亲自给公羊先生奉茶,傧退左右,请先生坐。公羊先生依言坐下。
林老爷少做停顿说,“晚生请老先生来,是有一事相求……”
公羊先生朗声笑到,“哈哈,我来此正好也有要事相告。”林老爷一愣,道,“先生爽快人,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公羊先生掐了几下手指,说,“林老爷府上两位女眷生产,有惊无险,得一并蒂莲。”林老爷脸色一滞,并蒂莲,两个女儿?本想着卓氏生一儿子,虽不是嫡子,但好歹长子,也是好的。
公羊先生笑到,“林老爷私心自然希望是有公子的,可是你命里如此,强求不得。”林老爷苦笑道,“还望先生指教。”
公羊先生说,“林老爷是胸中有丘壑的人,你此次找我来,只是为两位妇人,老朽此次登门,却是为了这个天下。”
林老爷一愣,当年先皇被太祖不喜,贬斥到关外漠北,本是无缘宝座,相传遇到公羊先生,给先皇算卦说,深谈一夜,先皇信心大振,后来即位后还曾想拜公羊先生入朝为官。这天下二字,可不是随便敢说的。难道?
林老爷赶忙离座,深深作揖说,“晚生请教老先生。”
公羊先生扶他起来,接着说,“老朽昨夜夜观天象,城中东处,先生府上有角星隐隐发光,主嫁娶婚姻生贵子,文人及第见君王。”
林老爷不解的问,“这生贵子,刚才先生不是说可能此次是两个女儿么?”公羊先生捻着胡子高深的笑笑,并不接话。接着说,“老朽避世久远,若不是得了启示,断然不敢到林老爷府上打搅,我想问问林老爷,这读书做官为的是什么?”
林老爷有点不解,也只得回答说,“寒窗十年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读书做官,自然也是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位列臣工,报效朝堂。”
公羊先生点点头说,“是了,这做君王是为了得天下,这做人臣就是为了管天下,林老爷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目前捆住了手脚,拘泥于形式,待时机一到,不可限量。”
看林老爷一副不明白得样子,公羊先生说,“你为府里得两个妻妾生产之事问与我,我却告诉你,你林府是有朝一日是你祖父手上都不能比拟的,这天下不会姓林,但林老爷有甫君之能。”
林勰一听这个,似晴天忽然打了一个雷,他自家道中落后一直苦心经营,求的也只是朝中安稳,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择君的本事,况且他虽蒙钱家太爷的举荐在礼部任职,但是连上朝都是在殿外,这么多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的一个边缘人物,乍一听这个将他心里埋藏的欲望都激发出来了。一时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公羊先生捻着胡子笑说,“天机不可泄漏,老朽言过了。”
林老爷听罢这话,拉住公羊先生的手说,“晚生不瞒老先生,早先我中举时,也是一腔热血,想有所作为,只是一直做一个不咸不淡的官,朝中的人脉,也确实经营的少,况且夫人常常规劝,说位高权重并不是好事,平安为好。”
公羊先生打断说,“此乃妇人之见啊。林老爷前途不可限量。老朽此来就是为了点醒你啊。”说罢不言。
林老爷知道他不愿多说,便说,“晚生这里备好了上好的客房,请老先生歇息。”公羊先生说,“老朽漏夜至此,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不敢受林老爷的款待。我说了我要说的话,你那许多要问的话怎么都没了?”
林老爷一听这话道笑了,说,“这倒是我糊涂了,请老先生为我这刚刚出生的小女算一卦吧。”
公羊先生笑说,“本也是我昨日看到角星微动,多年不见的异象,好奇什么命格,请教女公子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老爷说,“老先生到府的时候才生的,是子时。”这公羊先生掐指一算,然后皱皱眉头说,“不是啊,这个时辰不对啊。”林老爷问说,“什么时辰不对?确是子时生的呢。”
公羊先生抓着林老爷的手说是子时上刻还是下刻?林老爷一犹豫,对窗外喊道,“顺子,叫伺候夫人生产的稳婆来问话。”
这婆子才伺候完夫人睡下,忙活了半夜准备睡,又被拖起来问话,战战兢兢的回话说,“回老爷,大小姐出生的时候,奴婢看过时辰钟的,是子时上刻。”
公羊先生似乎受到什么打击,摇摇头,林老爷挥手让她下去。
公羊先生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龟壳,又掏出来几个钱,林老爷知道他在算卦。半饷,林老爷紧张的问公羊先生说,”不知道是那里不对,请教先生。“
公羊先生道,”俗语说男要子不得子,女要午不得午。这女子子夜生最是忌讳,特别是上刻,继而又摇头说,不对啊,昨夜老夫明明观得角星隐动,不会是这样的啊。“
林老爷接着问说,”只问先生这妨碍什么?可有破解法子。“正说着,门口顺子跪在门口说,”老爷,恭喜老爷,卓姨娘那里生了。“林老爷忙起身问到,”生了?生了什么?“外面顺子说,”生了个女娃娃,是二小姐。“
林老爷刚要说话,公羊先生问了句说,”外面什么时辰了?“顺子回说,”已经是丑时了。“
林老爷回过头看着公羊先生,公羊先生闭着眼睛,停顿了半饷,低头跟林老爷说了许多,顺子见林老爷面色沉重,大气不敢出,默默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