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勇气
是凌幸走过来拉住了顾桥的手。
她看向顾桥的时候表情非常柔和，甚至有些依赖和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顾桥很难形容这一刻看到凌幸的感受。
她的脸上还有依稀可见的刀口没有完全复原，可想而知当初动手术的时候究竟有多痛。
可即便那样的痛，她都一个人忍了下来，就只为了换一张和顾桥更接近的脸，就只为了因此去接近宁弈州，就只为了……
给她的妈妈，换一次重生的机会。
其实是非常勇敢的。
顾桥自问，没有勇气为任何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这让她想到节日的时候带小孩去看的一部动漫电影。
故事叙事如何尚有争论，暂且不讨论，可这部电影里有一个场景，始终让顾桥印象深刻。
玄鸟展翅千万里，簌簌滑翔过这盛大的星天。
归墟有落日的余晖，也有晚霞的景色和海的辽阔，璀璨又圣洁。
你几乎很难把这样的场景和一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偏偏就是可以。
古老迷人的「神」色，让你下意识忽略简单的人性，而逐渐显露出唯一慈悲的壮丽。
谁都没有想到，凌幸居然会在这时候走过来拉住顾桥的手，然后用近乎羞赧的神色凑了过去，依偎在了顾桥的怀里。
这绝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状态之下，凌幸会做出的举动。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顾桥悄悄朝曾老爷子摆了摆手。
曾老爷子毕竟沉稳，他立刻表态：“幸幸房间在二楼，你陪她上去休息吧。”
顾桥瞥了一眼曾巧，留意到她明显心虚的神色，立刻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才答应道：“好。”
凌幸其实没想要跳楼，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看见妈妈在朝她伸手，要带她去坐旋转木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人拦腰抱住了，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现在拉着顾桥的手，顺从地在床边坐下，乖巧地问：“妈妈，今天晚上可以吃棒棒糖吗？我保证乖乖刷牙！”
妈……妈？
顾桥被雷了一下，心想我这还没生育过的小弱缺身体怎么还这么短时间之内就“儿女双全”了呢？
其中一个还是曾经的情敌。
这玩笑开大发了。
顾桥小心翼翼地盯着凌幸的脸观察，可看神情好像真不是装的——
凌幸没那个演技。
顾桥心里有了数，猜测她大概是因为受到妈妈过世这么强大的刺激，产生了一些精神上的障碍。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呗。
顾桥伸手抚摸凌幸的长头发，说：“你就知道吃棒棒糖，都多少虫牙了？带你看牙的时候你又哭着闹着耍赖不肯去。”
“妈妈……”凌幸拉着顾桥的手一摇一晃地撒娇，“我保证下次一定乖乖听话！”
这时候曾巧的妈妈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伤口，她上楼来就听到这句话，真从口袋里摸出来个棒棒糖递过去。
顾桥又白了她一眼。
凌幸注意到顾桥的眼神了，赶紧表态：“表姐不是给我带的棒棒糖！”
曾巧听了心里一酸，小时候凌家家教严，从来不准凌幸吃那些所谓的垃圾食品，棒棒糖这种东西在凌家老宅更是提都不准提的，她有一次偷偷跟曾巧一块儿玩，曾巧想塞给她一根，结果临到最后还是没找到机会，凌幸就被姑姑给带走了。
直到今天，小凌幸当初那三步一回头的样子还在曾巧眼前。
可惜，都回不去了啊。
可后来两个人都渐渐大了，大人们也渐渐疏远，没什么机会再聚在一起了。
没想到这根棒棒糖时至今日，用这样的方式，通过顾桥的手交到了凌幸手里。
顾桥是帮她剥开了糖衣之后直接塞进的凌幸嘴里。
凌幸笑得非常开心，这是无论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开心。
顾桥拿了个布娃娃给她玩儿，把曾巧拉到一边说话。
凌幸小时候就很习惯这样大人们的聊天时间，当下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就含着棒棒糖，乖乖的玩布偶。
“你看她这情况，是不是不太对劲？”顾桥小声问。
但曾巧还别别扭扭的：“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打住啊，”顾桥根本不以为意，“我还不知道你，你有脾气不跟我发给谁发啊？等你将来找了男朋友我再交权吧。”
曾巧眼睛有些热。
顾桥眼看气氛要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你妹这个情况看起来不太对劲啊，你知道她刚才管我叫什么吗？”
“叫什么？”
“她居然管我叫妈！”顾桥哆嗦了一下，“我真是受不了，我相信她在清醒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着我交出这个字的。”
曾巧也不知道是手上的伤口疼，还是心里不舒服，皱了一下眉头。
“你是不是不信啊？”顾桥急眼了，“要不我现在过去让她再叫我一声？”
眼瞅着她还真要过去，曾巧赶紧把她拉住：“行了行了，我没说不信你，让我表妹当着我的面管你叫妈，占谁便宜呢！”
“你居然这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个！我占你便宜有什么好处吗？”
曾巧还是皱着眉：“其实我早就发现她情况不太好，一直神情恍惚，跟她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总是不知所云，我其实已经跟爷爷说过这件事了。”
“既然你也有察觉到，那我感觉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还是早点送医院吧。”
“我之前本来还在愁，怎么把她带去医院，”曾巧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你就来了。”
顾桥心里一咯噔，立刻拒绝道：“关我什么事？她之前害我还害得不够多吗？我看在你面子上不跟她计较，那是我人美心善，她现在这又关我什么事啊？我才不要！”
曾巧“嗯”了一声：“当然不会勉强你，了不起就是再拖一拖，没关系的，爷爷说了，就算治不好，这辈子曾家也养得起她。”
顾桥：“……我怀疑你在道德绑架我。”
曾巧愉快地朝她眨眼睛：“自信点儿，把‘怀疑’两个字去掉”！
顾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你这么个闺蜜！长这么大从天而降个这么大的闺蜜你敢信！笠笠知道又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