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伤心人
金晓曼当年从大山里走出来，就已经和所有人断绝了往来，这么多年，她好过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占到光，现在人都已经走了，也不会有人愿意过来了。
路元嘉和金晓曼认识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气性格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也知道她不会希望让人看到她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于是丧事一切从简，而且路元嘉做主，把她的有效器官捐献了出去。
只不过金晓曼生前身体已经很多地方出了问题，真正能被用到的器官，也不是太多。
这些后事，都是凌以枫帮着他一起办的，路元嘉伤心之余，对她十分感激。
“这次晓曼的事，多亏了你。”路元嘉低沉着嗓音说。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凌以枫手里还在忙着在IPAD上给自己的工作做审核和电子签字，“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像现在这样。”
她很擅长把原本的“我”和“你”，变成“我们”和“她”。
金晓曼人已经不在了，路元嘉对她的所有感情其实都没有意义，和一个死人争，争不过，她也赢不了。
凌以枫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后事也办完了，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放在路元嘉身上，反倒让路元嘉想起来了，这段时间比比他更辛苦的是凌以枫啊。
路元嘉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不用送我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公司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凌以枫温和地笑了笑，“刚好顺路，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这话一说，路元嘉开始有些心疼她了。
“就这么着急，非得现在去吗？”
“你不用担心我，主要是这段时间我去公司不多，很多事都积压在那儿，得过去集中处理一下，”凌以枫说话间又低头处理了一下工作，然后才抬起头对路元嘉说，“我工作上经常熬夜，倒是你，以前没这么熬过吧，再不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安琴姐要心疼了。”
路元嘉勉强扯起嘴角，给出了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你这称呼，咱俩辈分都差了。”
凌以枫亲自开车把路元嘉送回了家。
从这一天开始，凌以枫几乎消失在了路元嘉的生活里。
最开始的几天，路元嘉因为之前确实太辛苦了，心理上也有很多需要接受的过程。
第一天，杜安琴喝完酒回来，发现路元嘉在睡觉。
第二天，杜安琴打完球回来，发现路元嘉在喝酒。
第三天，杜安琴逛完街回来，发现路元嘉在睡觉。
等到第二个星期，杜安琴回来，发现路元嘉居然在刮胡子。
“真是不容易，”杜安琴从管家手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怎么，终于清醒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路元嘉一不小心，把自己下巴上拉了一条口子。
“忙生意啊，”杜安琴瞥他一眼，“怎么，空虚寂寞冷了？你这年纪，不应该在家空虚寂寞冷，关心你妈我最近在忙什么啊。”
路元嘉确实很不习惯，被杜安琴这么一挤兑，反倒真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亟需宣泄。
但杜安琴最后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反倒给路元嘉留了非常大的空白。
路元嘉拖到了下午，还是没忍住，终于给凌以枫打了个电话。
凌以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通电话。
路元嘉在等待的这个过程里，心里很焦虑。
而且最后接电话的也不是凌以枫，而是她的助理。
“请问是路先生吗？”男助理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理智和克制，“凌小姐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有什么急事，需要我现在进去找凌小姐吗？”
事实上，路元嘉自己都不知道打这个电话到底是想说什么。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正经事。
“不用了，也没什么急事。”
挂完电话之后，路元嘉心里之前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焦虑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更焦虑了。
直到夜里很晚的时候，凌以枫的电话才回过来。
“对不起啊，我一直忙到这会儿才散会，小马说你来过电话，”凌以枫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有什么事吗？”
然后还没等路元嘉回话，她自己又猛地一下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我都忙到忘了现在几点了。”
路元嘉突然感觉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他甚至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被刺痛。
“我还没睡，”路元嘉轻声问，“你才散会？吃饭了吗？”
凌以枫像是被问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都饿过头了。”
“本来打给你就是想约你吃晚饭，”路元嘉说，“不过现在这时间，大概只来得及吃宵夜了，怎么样，凌小姐，有档期吃顿宵夜吗？”
路元嘉以前几乎没有这样和凌以枫说过话。
凌以枫显然愣住了，她想了想才说：“当然了，不过你这时候还想吃东西吗？”
“吃东西不是重点，”路元嘉说，“当初你帮我，也不是因为你时间多余，而是因为你想帮我，现在即便我不想吃东西，我也想陪你一起吃点儿东西。”
但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居然连营业到最晚的烧烤摊，都已经收摊了。
当凌以枫和路元嘉并肩走在马路上，连个吃烤红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感受迎面而来的冷风。
凌以枫甚至只穿了一套十分单薄的外套。
路元嘉走了一阵，才想起来把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搭在凌以枫的肩膀上。
凌以枫还在强力拒绝：“不用了，这么冷的天，你身体还不见得比我好呢……”
“我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练舞，你总坐办公室吧？”
路元嘉的反驳有理有据，总而言之最后那件厚外套还是披在了凌以枫身上。
当他们走到市中心最繁华的这个地段的时候，刚好碰到从酒吧里被人揪出来的凌幸。
凌幸本来正在努力从郎柏手里挣脱出来，但刚好弯着腰的时候不小心从这个角度看到了像一对璧人似的并肩走着的路元嘉和凌以枫。
她顿时像见了鬼似的，努力站直之后疯狂摇着郎柏的胳膊：“天啊你看那边！我没看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