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院门绕庭廊,樊梦寻搜寻了大半个院落,一个偏房内影影绰绰跳动的烛火,吸引了樊梦寻的注意,借着不太明亮的烛光,隐约能看到房门边,一个竹牌上刻着一个“竹”字,“难道这就是若竹的闺房?”樊梦寻谨慎再谨慎地摸索到偏房的侧面,翻身跳上房顶,毫无声响地踏过鱼鳞瓦,一个倒挂金钩将身子倒悬在房檐之上。透过虚掩的窗棂,屋内一男一女正在低声私语。只听男的说道:“若竹,请你相信我,我和芷苏是奉命成婚,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可言,再说,成婚十年她也未曾给上官家生个一儿半女,而且脾气越来越暴躁,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今生今世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包括我这条命。”
“踏破铁鞋无觅处,真的让我找到若竹了,那个男的又是谁呢?”樊梦寻心里嘀咕着。再看若竹生得亭亭玉立,芙蓉如面柳如眉,点点朱唇明眸皓齿,眉眼间透着迷人的万种风情,浓厚乌黑的秀发宛如黑色的瀑布垂悬于半空之中,举手投足间楚楚动人,真如仙女踏凡尘,只看得樊梦寻浮想联翩垂涎欲滴。
面对那个男人的若竹徐徐转身,柔柔弱弱地说道:“三爷,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再晚些你家的那个肥婆娘又该大发雷霆,明天又该闹得满府不得安生了,您的心思我懂,别说那个肥婆,就连你大哥那边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我们或许注定今生不能在一起的。”
“三爷?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天书奇文奇震乾坤的老三上官叔礼?”樊梦寻只觉得心头一紧,调慢了呼吸。
“我大哥?那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我现在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如果我真的可以进入密室,学会《囚魔咒》成为武林至尊,到那个时候我还会把他放在眼里吗?他还阻止得了我们在一起吗?”说话之时,上官叔礼眉宇间凝着一股阴冷之气。
若竹低声回道:“《囚魔咒》?那本武功秘笈,不是在十八年前随着独臂剑仇落渊一起掉进万崖谷了吗?楚凌风在决战当晚就死在万崖谷山下,老爷带着重伤回来不久也饮恨长辞。至此,秘笈如同从世间蒸发一般,再也没了音讯。”
“囚魔咒”三个字仿佛在樊梦寻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难道……樊梦寻不断在记忆中搜索着模糊和清晰的所有片段,十八年前上官离把所有人都给骗了吗?
“没错,若竹你说的没错,所有知道那场决战的人和你了解的情况都是一样,而事实的真相是,当时楚凌风用所有内力夹住仇落渊刺进身体里的孤仇剑,我父亲抓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掌击中仇落渊的命门,随手夺下了《囚魔咒》,所以,掉进万崖谷的只有仇落渊,那本后来始终藏在后园的密室之中。我现在一直在寻找可以进入密室的办法,只要得到《囚魔咒》我就将是武林至尊……”三爷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接着说道:“若竹,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给我们哥四个的每人一块玉佩,并且告诉我们:只有死才能让玉佩离身。现在我把玉佩交给你,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的心。”此时的三爷,眉头凝重眼光深邃。
若竹似乎和三爷一同看到了久违的希望,柔声说道:“三爷,若竹愿意一辈子和你长相厮守,三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能没有你……”
三爷点点头,把玉佩塞进若竹的芊芊玉手,道:“若竹给我些时日,你也多些耐心……”三爷转身走出房门,身影渐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夜幕之下整个上官府寂静无声,房檐之上的樊梦寻再次探出身形。透过窗棂,只见若竹白柔的手抚摸着玉佩,直直地站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弱弱的泪花在眼窝里若隐若现。樊梦寻再次环顾四周,随手甩出一枚梨花针,发出难以察觉的细微之声钉在了梳妆台的桌腿上。随着撞击,针尾部的梨花悄然绽放,一股芬芳的雾气飘然而出,渐渐弥散。片刻之后,若竹的眼神开始迷离,身子一软,昏厥倒地不省人事。樊梦寻从房檐之上飘然而落,蹲在窗口之下,背依墙壁四下张望,随后,樊梦寻轻轻推开若竹并没有上锁的房门闪身而进,关上房门樊梦寻蹑足前行直奔若竹闺房,一口吹灭了正在燃烧的红烛。
整个院落完全沉寂在了苍茫的夜色里,只有那一轮明月散发着孤然凄冷的月光,借着皎洁的月光,侧卧倒地的若竹
显得更加温婉可人。樊梦寻轻柔地把若竹抱到了梅花床上,呼吸间都是若竹的体香,若竹身上的丝绸滑落床沿,暗香流动弥散了整间闺房。夜入一更天,阴云包裹了明月,樊梦寻迅速收拾妥当,翻窗而出,顺手带走了自己的梨花针和三爷的玉佩。
鸡鸣五更天,若竹慢慢睁开睡眼,四周仍是自己熟悉的闺房,只是惊讶的发现蚕丝被中的自己一丝不挂,慢慢起身整理好一切,感觉脑袋有点一阵阵眩晕,揉揉太阳穴,努力回忆着昨天夜里的一幕一幕,搜索的记忆停留在凝视镜子中的自己,梦游似的想着和三爷在一起之后的你侬我侬,可残存的记忆中,三爷是转身离开了自己的闺房,难道是三爷趁着自己熟睡又返回来了,和自己翻云覆雨?思来想去,回忆之后只感觉头痛愈烈,索性也不再去多想,让脑海中的幻想渐渐变成了模糊、扭曲的记忆,只希望三爷是个有情有义的真男人,不要负了这一片真心才好。玉佩?对玉佩的记忆还是比较清晰的,若竹仔细地翻找着玉佩,却始终也没有找到。上官府里知道三爷玉佩在我这,而且能拿走玉佩的人只有三爷了,估计是三爷怕自己收藏不好又拿了回去吧,一定是这样的,若竹思绪在清晰和幻想中交错着,更多的思绪悬于梦幻中的羞涩、欢愉和期盼之中。
几近午时,樊梦寻快步赶往神不归,玉佩在佩囊中沉甸甸的,藏在胸口的肚兜依旧散发着若竹的体香。樊梦寻踏步上楼,挑帘走进二楼雅间,已经等候了多时吴有得急忙起身,满脸疑惑地说道:“我以为老哥昨晚只是一番酒话而已,今天定是见不到老哥了呢,我这酒菜都没敢让小二上。”
樊梦寻趾高气昂地说道:“看来老弟还是信不过哥哥呀,小二,小二……菜,上菜,上好菜……酒,上酒,上好酒……”
吴有得一看樊梦寻的架势,不敢相信地低声问道:“莫非……莫非老哥真的得手了?”
樊梦寻一脸诡异的笑,右手探进衣襟抽出带着若竹体香的朱红色肚兜,一把扔在了吴有得的脸上,吴有得把肚兜捧在眼前仔细端详,只见朱红色的肚兜质地上乘绣工精美,朱红色的肚兜中间绣着一棵嫩绿的竹子,看过之后磕磕巴巴地说道:“这……这真是若竹的肚兜?”
“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轻易相信的,”樊梦寻打开腰间的佩囊,从佩囊中取出三爷的随身玉佩,在吴有得的眼前晃了一晃,说道:“你小子若是真的识货,看看这个,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吴有得鼠眼频眨,“神鸟朱雀牌……?”瞠目结舌后,脸色开始泛白,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这……老哥,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樊梦寻反倒显得谦虚起来回答道:“只是顺手牵羊而已,这方面老弟应该是行家呀,不用老哥多说吧,还是劳烦老弟看看这块玉佩货色如何?”
吴有得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拿在手里再次仔细端详着玉佩,玉佩质地上乘雕工精美,玉佩正面神鸟栩栩如生振翅欲翔,背面则清晰地刻着“上官叔礼”。仔细端详之后,吴有得小心翼翼地把玉佩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说道:“这块玉佩绝对是上乘佳品,东西无疑是好东西,只怕老哥镇不住哇,听老弟一句劝,或是物归原主或是赶紧出手,免得引来杀身之祸呀。”
樊梦寻抓起玉佩在手里掂量着,心里也在盘算着:这么一块小小的玉佩还能引来杀身之祸?再说,我的师傅和上官家老爷子也算生死之交。
“希望老哥能听进去老弟的劝告,上官家族的势力想必老哥心里有数也有所耳闻,即便想把这块玉佩出手,最好也不要在此地,”吴有得抱拳施礼道:“老哥,兄弟我愿赌服输,先走一步,这就给老哥筹钱去。”
樊梦寻从盘算中回过神来,急忙说道:“钱的事不着急,咱哥俩怎么也得把酒喝了呀,酒菜马上酒端上来了。”樊梦寻的极力挽留没能阻止吴有得下楼的脚步。樊梦寻转头寻思着吴有得的劝告,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匆忙把玉佩收进佩囊,从佩囊中取出一串钱仍在了桌子上,对着刚刚端菜进来的小二说道:“我有急事要办,拿这钱结账去吧,剩下的就算给你的打赏。”说完,樊梦寻匆匆下楼离开了仙不归,租了一匹快马直奔润州。
一百里地之外的润州城内绿树红花,青楼妓馆、酒肆茶楼对街而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樊梦寻勒住缰绳在如意邸店的招牌下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店内一个小伙计兴匆匆地跑了出来,接过缰绳热情地打着招呼:“客爷您来了,里边请!”
樊梦寻四处张望,大步走进如意邸店。店内柜台里站起一位老者,花白的胡须慈眉善目,亲和地说道:“客官,您是打尖、住店,还是易物呀?”
樊梦寻再次谨慎地环顾一下四周,确定身旁无人,才从佩囊中取出玉佩递到老者面前说道:“劳烦掌柜的帮忙上上眼,看看这块玉佩价值几何?”
老者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端详、抚摸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撵撵下颚的山羊胡说道:“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不知客官想当多少钱呢?”樊梦寻听到掌柜的说是好东西,心想者这块玉佩怎么也得值个十贯八贯吧,随手食指比量出一个“1”。不知道是不是老掌柜的老眼昏花,看到樊梦寻的手势竟然接着说道:“一百贯?”顿了一顿继续说:“价格虽然有些高,但也算合理,不过,这样的价钱老朽可做不了主哇,我得和大掌柜的商量商量。大掌柜的今天有急事出门了,需掌灯的时候才能回来,客官您不如就在店内住下吧,您意下如何?”
樊梦寻被掌柜的说出来的价格吓了一跳,眼珠飞转:难不成我要发大财了吗?稍加思索之后,樊梦寻语气尽可能保持平稳地说道:“今天我还有件急事要去办,我明日赶早再过来吧,还希望掌柜的在大掌柜面前多多美言,事成之后,在下定少不了您的好处。”
老者依旧撵着山羊胡:“也好,也好,那我们明日不见不散。”老者热情地把樊梦寻送出店门,小伙计把缰绳交给樊梦寻,樊梦寻翻身上马,挥手作别悠然而去。老者一个眼神,小伙计随后紧跟着樊梦寻到了“春香院”。
送走了樊梦寻,老者喊来了另外一个伙计说道:“虎子,你赶紧骑快马回府上一趟,把这件事禀告大爷,我刚才仔细看过了,那块玉佩应该是三爷的玉佩没错,快去……”
虎子马不停蹄地赶回上官府,府门前急勒缰绳,马还没有停下嘶鸣,门子鹰鸣就从府门里跑了出来,虎子跳下马背,缰绳随手甩给了鹰鸣,焦急地问道:“大爷在府里吗?”
“在,大爷这会儿在松潭阁抚琴呢,虎子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呢?邸店出什么事了吗?”
“有点事,我得赶紧去见大爷,咱们回头再说。”虎子加快脚步跑向后宅的松潭阁。松潭阁门前,虎子迅速整理着衣衫,大声喊道:“报……”
喊声响亮,但松潭阁里传出来的《高山流水》依然流淌,一曲悠然终了,大爷浑厚的声音平稳地传了出来:“是虎子吧,进来说话。”
虎子挑帘进屋,名人字画,古朴文雅的陈设,淡淡的檀香装扮着松潭阁。只见大爷白眉浓厚,一缕白髯垂向胸口,一条青色的头巾把白色的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双手轻扶琴案,端坐于琴凳之上,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透着令人敬畏的气场。看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虎子,语气十分平和地说道:“虎子,看你慌里慌张气喘吁吁的样子,是不是邸店出什么乱子了?我跟你们掌柜的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行事须以‘义’字当先。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虎子抱拳施礼道:“回大爷,邸店生意一向红火,不敢违背大爷教诲。乱子倒是没什么乱子,就是……这件事还真的很棘手,必须请大爷定夺。”
大爷依旧端坐在琴凳上,“不管什么事不必惊慌,慢慢道来,但说无妨。”
“回禀大爷,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邸店来了一位易物的客官……”虎子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叙述了一遍。
大爷缓缓站起身移步窗前,左手握拳背在腰后右手轻捋胡须,眉头微锁凝视着窗外的松抱泉,片刻之后,大爷回身问道:“你们掌柜的真的看清楚了吗?”
虎子坚定地说道:“是的,老掌柜的说他看到玉佩的时候很是吃惊,所以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多遍,确认那块就是三爷的朱雀玉佩无疑。”
“哦……”大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虎子你去门房等候,我让二爷和四爷和你走一趟。”
日出三竿,宿酒未醒的樊梦寻,踉踉跄跄地走出春香院,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缰绳,艰难地骑上马背。如意邸店与往常别无二致,樊梦寻翻身下马,谨慎地扫视着来往的所有人,摸摸腰间的佩囊快步走进邸店。正当樊梦寻跨进门槛的一瞬间,伙计虎子提高嗓门大声道:“客官一位,里面请……”
老者弯眉堆笑地从柜台里兴匆匆地站起身来,对着刚刚进门的樊梦寻恭维地说道:“客官仪表堂堂信誉有佳,的确豪杰也!”
樊梦寻完全不能了解掌柜期盼的心理,借着酒劲儿大大咧咧地说道:“掌柜的说笑了,踏浪江湖为命之本,无非信誉二字,”樊梦寻单臂支撑在柜台上,压低语气焦急地询问道:“大掌柜那边同意我们商量好的价格了吗?”
老者笑意未减地说道:“客爷,价格定然不是问题,老朽能否可以再看看那块玉佩呢?”
“这自然不是问题啦,”樊梦寻打开佩囊拿出玉佩,重重地放在老者的手里,“拿去,拿去,你马上就是它的新主人了。”
“好好好……”老者满脸堆笑地接过玉佩,再次仔细端详,仔细看罢,老者侧过头向柜台里的内室喊道:“有请老掌柜……”
话音刚落,内室的门帘随即被掀了起来,二爷上官仲义和老者对了一下眼神稳步走进前厅。二爷身着一身白袍,脸庞方正,色如红枣,剑眉斜竖白髯垂胸,目光炯炯,看了一眼老者手里的玉佩,声如晨钟地说道:“小兄弟的这块玉佩真是世上难得的好东西呀,价格绝对不是问题,在下只想知道这块玉佩小兄弟是从何得来?”
樊梦寻抱拳施礼笑脸相迎,当打量一眼二爷之后,发现二爷腰间系着几乎相同的一块玉佩,再掂量一下二爷的问话,樊梦寻倏然表情呆滞脸色泛白,眼珠在眼窝里快速地转动,宿酒的酒劲儿瞬间消散全无,只感觉冷汗打湿了脊背,磕磕巴巴地说道:“这……这块玉佩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托我拿来当的。”
二爷紧跟着追问道:“哦?那你朋友是谁,现在人在何处?”
樊梦寻心里猜想,眼前的这位老掌柜的应该就是上官府上的一位爷,深知大事不好,转身就想夺门而出。哪知道刚一转身,上官四爷迈进门口堵住了去路,四爷的身材、相貌和二爷几乎完全相同,腰间也系着一块相似的玉佩,只是身上穿着的是黑色长袍,见到樊梦寻转身冲了过来,双臂自然下垂的四爷突然双臂平伸,两个袖口里弹出两个画轴,画卷向下快速展开,遮掩了四爷的身形也挡住了门口。展开的画卷之中,一副画是孔雀开屏,翎羽上的花纹如同千万只放着光芒的眼睛,另一幅画仿佛是不停旋转的迷宫,两幅画看上去无不让人眩晕、心智迷乱。樊梦寻清醒地知道这样的画不可多看一眼,眼看着画卷不断向上升起,与屋顶还有一个可以穿越过去的缝隙,樊梦寻双脚点地空中翻转着身子直奔那道缝隙而去。樊梦寻刚刚腾空而起,站在柜台边的二爷双手微抬双臂一震,数枚白色的围棋子径直打向樊梦寻的风池、颈臂、极泉、京门、酒泉五个穴位,被击中的樊梦寻空中痉挛了一下“啊”的一声,从半空摔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身子团成一团,嘴角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五花大绑的樊梦寻被马车拉着去往上官府,临近府门,门子鹰鸣快步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二爷、四爷你们回来了,一路辛苦,大爷吩咐,让你们把这个大胆贼人直接带到敬先堂。”
二爷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上官府内,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挑檐式的建筑肃穆间更显威严,蜿蜒的回廊雕梁画栋,亭台水榭相映成趣,奇花异草飞鸟虫鸣,宛若人间仙境。穿亭台过小径,二爷、四爷一行人来到敬先堂。
敬先堂两侧楹柱之上分别写着:忠义信廉达天下,孝明善合笃家风。门楣上的“敬先堂”三个大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爷带着所有家眷在敬先堂门前肃立,看到二爷几人赶过来,上前几步凝眉立目地瞪了一眼马车上的樊梦寻,随后带着所有家眷走进了敬先堂。
穿过议事厅走进正厅,正厅的黑色幕布徐徐拉开,上官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次摆列。众人随大爷集体下跪,大爷手持三炷香虔诚叩拜,嘴里比平时多了一句:忠义信廉达天下,孝明善聚笃家风,所有人都搞不懂大爷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带着大家来祠堂祭拜先祖。祭拜结束之后,众人随大爷返回议事厅,大爷极其严肃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声音沉重地说道:“上官家族几经兴衰坎坷,能有今天的境地,靠的就是忠义不悔,家风不败,前朝因富贵而奢靡,荒淫无度,唯有我上官家族独善其身。”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大爷的训话,大爷看了看三爷接着说道:“老三,你的玉佩为何没有戴在身边?”
三爷似乎瞬间理解了大爷今天不寻常的祭拜先祖,偷瞄了一眼若竹,若竹脸上却显露出一片茫然,三爷吱吱呜呜地说道:“玉佩……玉佩,前日我和依云庄庄主喝酒,喝的有些多了,回来后发现玉佩不见了,大哥,我会抓紧时间追找回来的。”
“追找回来?你的二哥和四弟已经帮你把玉佩找回来了。”大爷向二爷点了一下头,二爷把玉佩递到三爷的面前,大爷继续说道:“老三,意外吗?想不想见见那位胆大妄为的贼人呐?大家随我来。”
众人随大爷来到敬先堂门外,马车上的樊梦寻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看到众人连忙求饶道:“几位爷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
没等樊梦寻把话说完,大爷怒骂道:“你个大胆贼人,你若不从实招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大爷突然五指并拢,双掌外翻内转再由胸前快速推出,口中喊道:“疾风断弦掌……”两股气流从掌心中震响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灵动之声直冲樊梦寻的脚踝。
两股气流几乎同时在樊梦寻的两个脚踝处发出脆响,痛苦的哀嚎声随即在樊梦寻的口中喷发出来。豆大的汗珠在涨红的脸颊上滚落而下,樊梦寻哀求道:“大爷饶命啊……我说我说……”樊梦寻把当晚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只是在《囚魔咒》的事上只字未提,樊梦寻心想:《囚魔咒》在十八年前就牵动了整个武林,若是他们知道我听到这个秘密,我一定必死无疑。
大家听樊梦寻忍着疼痛吃力把当晚的事讲诉完,三爷和若竹深深地低着头,肥婆芷苏一边捶打三爷一边哭喊着:“大爷,你要给我做主哇,老太爷的遗训说的可是清清楚楚哇……”
“好了好了三弟妹,我们的家事回头再议,我得把这个大胆贼人先办了,”大爷目光转向樊梦寻,“你知道的事已经足够让你丢掉性命了,受死吧。”大爷再次挥动双掌。
看到大爷再次挥动双掌的樊梦寻,紧忙哀嚎哭喊道:“我的家师碧空飞鸿楚凌风,与令尊上官离十八年前联手对抗仇落渊,也算是生死之交,虽然二位师尊都已经过世,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我已是武功尽失,就留我一条狗命吧,我向师尊发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听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倘若走漏半点风声我樊梦寻不得好死,求求大爷就饶了我吧……”
大爷收回双掌,神情凝重,右手轻捋胡须,思绪仿佛被拉回到了十多年前,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老父亲交代完府里大小事宜后,特意提到:如果有机会遇到楚凌风的徒弟,一定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大爷思量了一番之后疑惑地问着樊梦寻:“你真的是楚老前辈的徒弟?”
樊梦寻听到大爷这么一问,赶紧点头回应道:“真的,真的,如假包换。”
四爷移步到大爷近前,附耳轻声说道:“大哥,在邸店的时候我见到了这个小子的轻功,的确有楚前辈的遗风,如果没有上层的轻功,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潜入府来,应该没错。”
大爷皱了皱眉,慢慢说道:“既然你真的是楚老前辈的徒弟,依你师父和我父亲的交情,今天我就饶了你,不过,要是从你嘴里走漏半点风声,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记住了吗?”樊梦寻点头如公鸡啄米,连连称“是”。大爷吩咐四爷说道:“老四,你去给他简单医治一下,然后让他滚蛋。”
见四爷走后,大爷退去其他人,带着三爷、芷苏和若竹回到议事厅。大爷稳坐太师椅,身后五福虎(大虎:镇山虎、二虎:逍遥虎、三虎:劈山虎、四虎:啸林虎、五虎:穿峡虎)肃立,一字排开。芷苏肥嘟嘟的脸上满是泪痕,不停地啜泣着,嘴里哀求般地嘟囔着:“大爷,你要给奴家做主哇……”
大爷剑眉倒竖地呵斥道:“老三,虽然芷苏未能生育,可也算本分之人,上官家训你难道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竟然做出这样不耻之事,五虎听令:家法从事。”
五虎齐声应道:“是……”
若竹扑身跪在三爷身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事已至此,既然爱一回,哪怕舍得一身剐也要保住三爷,苦苦哀求道:“大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三爷,一切与三爷无关,是我让他鬼迷了心窍,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三爷跪下身,一把搂住若竹,“若竹,事到如今是上天不开眼,我认,”猛然抬起头,大声吼道:“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一往情深地爱着若竹,此事与她无关,我们也算兄弟一场,你就责罚我一个人吧……”
“真心相爱也好,一往情深也罢,不伦之事家法难容,五虎听令:赐三爷重杖四十;若竹画脸四十九逐出上官府……”大爷站起身来甩袖退进内堂。
“大哥,你就责罚我一个人吧,我愿接受重杖逾百呀,大哥……”三爷的哀求并没有换来大爷的转身。
四虎、五虎把三爷按倒在地,撩起长袍褪下外裤,二虎、三虎手中的水火无情棍早已举在半空。二虎把之前对若竹的怜爱变成此时无情的恨,手中的水火无情棍,重重地狠狠地落在三爷的髋臼处,鲜血伴着骨碎之声殷红了三爷的内裤。重杖之后,三爷已经不省人事,芷苏吓得昏倒在地,四十九道刀痕,已然让若竹脸上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