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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宛夫2023-06-28 09:255,533

  “傅永康的父亲不是宋建德,那会是谁呢?”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于天青望着綮云二中操场上奔跑的学生,呆呆地想。“傅金华的血型不对,宋建德的DNA不对,那还有谁?这个人一定是个神秘的人物,有一定的身份,要不然,俞青田怎么会委身相许,还冒险地产下这个私生子?”

  把綮云的领导一个个想过去,“陈淳安,不可能。”于天青想,“他是省里下派的干部,在綮云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在俞青田生儿子之前,他们可能还不认识呢!那还有谁?”

  突然,于天青想到了一个重要的名字,“李严州!”李严州是綮云的前任市长,据了解,他和宋建德、黄桐庐等人一样,都是在与綮云交界的淳阳市出生,后在两市交界处要造巨大的千山水库时移民而来,从此一直生活在綮云。类似于这样的干部,其实在每个地方都不少。尽管中组织部对县市委书记的使用早有规定,本地人不能担任这类要职。但以前的规定比较粗,开始只考虑到祖籍,而没有考虑到出生地和成长地。后来有反映了,就在规定中添加了“出生地”,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考虑到“成长地”的因素。所以现在的干部表格上,通常标有“祖籍”和“出生地”,然后通过履历登记又可以知道他的“成长地”。这样就知道了这个干部所有可能存在的社会关系。如果要提拔这名干部担任重要职务,就会尽量避免让他去“祖籍地”、“出生地”和“成长地”这三个地方。但早些时候还没有这么严格,李严州就是在成长地一步步升迁,直到担任市长这一要职的。

  “怎么会一下子想到李严州的呢?”于天青想了想,忽然脑子一麻,“啊呀,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正是李严州死亡的地方吗?”

  当年他关注过这个案子,知道一些有关李严州的材料,包括死亡的现场——綮云二中附近的工地,一个很深的沟里面。

  现在的陡坡下面,依然还有这个深深的沟谷。只是,那个工地已经变成为一幢高楼。在高楼和陡坡之间,那个沟谷就显得更深,更让人恐惧。

  抽完这支烟,于天青站了起来。转过身,他猛然发现,前面那个小区还是那么破烂,而且在这个拥挤的地方,居然一连有好几家杂货店。离他最近的一家“二中小店”门口,有个大伯正好买了瓶红星二锅头,然后一路唱着不成调的小曲走了。

  红星二锅头!于天青推测道,李严州死后被测出喝了过量的酒,那他喝的会是什么酒呢?会不会是这种度数很高的红星二锅头呢?如果是,那他就是在附近喝的酒,而且酒是这种小店里买的……当然,这种可能性未必高。因为李严州堂堂一个地厅级的市长,喝五粮液茅台都来不及喝,他怎么可能去喝这种酒呢?

  于天青回忆起他看过的材料。当初这个案子发生后,公安机关曾经找过这里的居民了解过。某大妈说有个长得像李严州这样大腹便便的男子,常到这里来夜会某美貌小姐。而这个美貌小姐,正好租住在这个大妈的房子里。不过,小姐在案发后突然失踪,再也无从查找。

  想到这里,于天青觉得这里面还有很多文章,这次必须彻底搞搞清楚,特别是在宋建德被排除嫌疑之后。如果李严州是傅永康的生父,那么,很可能是俞青田或者她的丈夫傅金华,或者其他情人之类的人物,雇人将李严州杀死在那个漆黑的深夜里。

  到了这个时候,于天青再也不会相信李严州是意外失足而死的了。他的敏感告诉他,李严州百分之百就是他杀,但杀他的人,现在还躲在背后某个角落里,继续推动着綮云政治风云的变化,把綮云社会搞得乱哄哄的。而且可以肯定,如果不把背后的这只黑手揪出来,綮云的明天还会出事,还会继续地乱下去。

  回到住处,他立即和王之问一起商量工作。同时,打电话给綮云市纪委书记商海宁,要他把公安机关在调查李严州死亡时获得的有关案卷材料弄来。

  过了一会儿,商海宁带着荣富阳等人来了,于天青要的一大堆材料也一起送了过来。

  于天青和他们坐下来聊了聊,就说要仔细看看材料,急着就把他们送走了。

  于天青一边翻着材料,一边对王之问说:“你看,就是这个姓邱的大妈。邱大妈说她家里租住过一个漂亮的小姐,后来李严州一死,她就不告而别了。”

  “还有,”于天青说:“李严州死之前喝了大量的酒,浓度很高,我们应该找得到一起喝酒的人。另外,那天的许多情况,都有待于我们去调查清楚”

  “这事应该公安去查呀?”王之问道,“我们去查不太方便,没有什么手段呀。”

  “没关系。”于天青道:“我们不能太依靠綮云的公安机关。这地方的人太复杂。”

  “你想自己顶替公安的工作?”王之问笑道:“可别搞出什么是非来。”

  “你怕什么?”于天青道:“公安也同样是人干的,他们能干,我们为什么不能干?别说公安,就是特务,我们也照样能干。”

  “特务?”王之问傻傻地看着于天青。

  “对,这回我们就干特务。”于天青向王之问透露了一个大胆的工作方案。他说:“我到綮云二中附近转悠过了,我发现那个地方有许多疑点。如果深入调查,一定会发现不少有用的线索。”

  “怎么去调查呀?人家一看到我们这样,准知道我们的身份,谁肯说实话呀?”王之问担心道。

  “这回呀,我想好了,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得化化妆,悄悄进行。”于天青道:“你看这个邱大妈家里,房间很宽敞,我们不妨就住到她家里去,大不了就是交点房租嘛。”

  “那我们扮演什么角色?”王之问说。

  于天青想了想,道:“我长得瘦一些,倒好办,我就演个收废纸的。”

  “那太委屈你了吧?”王之问惊道。“还有,我该扮什么人呢?”

  “你,你实在胖了点,不像个民工。”于天青想来想去想不好,就开玩笑道:“这么胖,去演个杀猪佬吧?”

  王之问说:“我哪有力气杀猪呀?”

  “要么演个食堂的伙夫。”于天青笑道。

  “伙夫倒有点像,可这个角色不方便我们搞调查工作。”王之问道。“我们得住在那个小区里,四处转悠。就像你收废纸一样,可以挨家挨户进门才行。”

  “是啊,还得和我合住在一起。”于天青道:“想起来了,有一个角色适合你的。我刚才在那里转悠时,正好看到有个收旧家电的,踩了个三轮车,嘴里喊着‘彩电、冰箱、洗衣机、录相机、电脑’!普通话咬得怪不准,调子拉得老长。这个活,你应该吃得消。”

  “好好好,吃得消!”王之问道:“我们一个收废纸,一个收旧家电,整天在那破小区里转悠,慢慢搜集信息,晚上一起汇总分析。”

  “你的妆得化像样一点。”于天青看了看王之问,笑道:“你的脸色太好,油光光的,不妥。衣服质量也太考究,得换身破旧一点的。还有,旧三轮车得去找一辆来。我呢,得去找杆旧秤来,还得找一些破麻袋。另外,我们每人都得去搞顶破帽子戴戴,看到熟人也好遮掩遮掩。”

  两人迅速开展工作,穿着破旧衣裳,找到了邱大妈。邱大妈家的房间虽多,但原先那个小姐租过的那间已经被人租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隔壁一间。两人也不嫌弃,就在这隔壁房间里住下。

  自此以后,綮云二中后面的这个旧小区里,天天出现两个到处转悠的人:

  一个手拿秤杆和麻袋,挨家挨户上门收废纸。走在马路上就喊:“修(收)——废纸呃!”

  一个脚踩三轮车,边踩边喊:“收——电视机、落(录)相机、戏(洗)衣机!——旧空调、旧冰箱、旧电老(脑)!”

  于天青收了废报纸,总爱在一些小店门口装袋和捆绑,有时还找小店讨些塑料绳。开始小店的人不太愿意,后来发现这个收废纸的老头还有些阔气,总到小店买这买那的。所谓和气生财嘛,开店的人当然喜欢常来买东西的客人,对这老头也就和气了起来。再后来,他们不但常送他塑料绳,还把装运货物的那些硬纸板,也都一起卖给他,成全了他不少的生意。

  这个老头看起来没想狠心赚钱,因为每当有了钱后,首先想到的是到小店来消费,而且还喜欢和店主套近乎,一聊就一二十分钟,有时都半小时了还不走。

  王之问到家家户户收旧家电,讨价还价之后,就把各种旧家电搬到三轮车上。但他在谈好价钱后,似乎并不急于搬东西,而是东看看西看看,问问长问问短,说还想多收点东西,问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如果主人健谈,他还会问些有关家庭成员、工作生活等各方面的情况。一段时间下来,也把好些人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有一天,于天青从“二中小店”的店主口中得知,在李严州死亡的那个晚上,他见过许多奇怪的人。但是,再问下去,他就不说了。于天青和王之问商量了一下,便找了个借口,要和店主搭伙喝酒,菜钱由他们俩负责。店主也不十分小气,表示愿意提供二锅头,而且“你们能喝多少就提供多少。”

  小店旁边有个披间,就是厨房。王之问踩着三轮车到农贸市场采办了好些时鲜菜蔬,还有几个熟菜,在厨房里稍一加工,三个人便开始喝了起来。

  前半程,于天青和王之问只和店主谈些家事和生意上的事。到了后半程,开始进入实质性谈话,开始问起李严州死亡的事。店主说:“我不知道李严州是谁弄死的,但我觉得,被人弄死的可能性更大。为什么?一个堂堂的市长,半夜三更,都十一二点了,跑到我们这破旧的民房里来,还死在了前面的水沟里。这就很不正常。而且,那天晚上,我见到过许多陌生人。”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于天青问。

  “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呀?”店主喝了口二锅头,道:“再说了,这些人心肠歹毒,万一让他们知道我说他们坏话,弄不好会来找我算账哩。”

  “他们又不认识你,不至于为一句话找你算账的。”于天青说。

  “其他人我不认识,有一个人我经常看到。”店主压低嗓音道:“他叫看门狗,以前是在綮云二中看门的,算是个保安,喏,学校就在这前面。后来听说他在学校耍流氓,也就是对女学生乱摸乱动。家长告上去后,学校就把他开除了。”

  “这个看门狗现在在哪里?”于天青问。

  “不知道。”店主说:“他以前在学校当保安时,我常见到,也到我这里买过东西。后来被开除了,就不常见了。但是,就在那天晚上,我突然见到了他。”

  于天青和王之问都睁大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店主卖起关子,道:“你们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还真没看错。我不但看到了他,还和他说了话。聊了几句,但他并不想理我。”

  两人似乎没听懂,仍张着大眼等他继续说。

  “那天啊,”店主把声音又压低了许多。刚要开口,见他婆娘过来了,一副泼脸骂道:“你个死鬼,生意不做,成天和人喝酒!怎么?还买了这么多菜?”

  “别别别!”店主堆着笑脸奉承道:“不是我买的,是这两位兄弟请客。好人,都是好人啊。我陪他们喝几杯。”

  “那这二锅头?”婆娘用极其怀疑的眼神道:“也是……?”

  “这酒?”店主无奈地道:“这酒是我,我,……”

  于天青马上揽过话来说:“不,这酒也是我们买的,现在还没付钱,我们喝完一起结账。”

  王之问也说:“一起结账,一起结账。大嫂,要不要一起来喝一杯?”

  那婆娘听了这话,才笑了起来,道:“我才不喝呢,你们喝吧!”

  “老婆,菜很多,呆会我给你留一点!”店主见婆娘走远了,还用力喊,一心一意想要老婆对他满意一点。

  于天青便说:“大哥,你对嫂子真好。”

  “女人嘛!”店主见老婆走远了,才装作大爷说道:“哄哄她们开心呗。她敢拿我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我不仅是家里的家长,还是本店的掌柜哩!”

  于天青想起正事来,便问道:“刚才你说和看门狗说话,说什么话?”

  “对了,差点都忘了。”店主道:“我看你们两位兄弟大方,够义气,和你们说实话。上次公安来,我都没敢说,为什么?听说看门狗厉害着哪,前几年就杀过人,有人告过他,但没有证据,他仍然活得自在。我也怕呀,不敢惹他呗!”

  “那天他……”于天青还想把话引回来。

  “那天啊,那天晚上。”店主神神秘秘地说:“我都想睡觉了,听见有人敲我店门。我打开门一看,就是看门狗。他说要买酒,我问他什么酒?他说度数最高的是什么酒?我说二锅头。于是,他就买了两瓶二锅头。不瞒你们两位,那天我存心想耍赖,多收了他几块钱,可他根本不在乎,对我摆摆手说:不用找零了。我就奇怪,想问他请谁喝酒。可他瞪了我一眼就走了,根本就不愿理我。这个坏蛋!真是个看门狗!”

  “那么,他买了酒之后,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呢?”于天青问。

  “我一直注意着他呢!”店主道:“这家伙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最后,就往邱大妈家走去了。你知道不?你们现在住的这个邱大妈家里,楼上楼下房间很多,住的人也很杂。那天晚上,一下子住进来好几个陌生人,我都见到过。但一个都不认识。”

  “你是说,李严州的死,和邱大妈家里的房客有关?”于天青问。

  “也不能这么说。”店主道:“我婆娘听到的话,又该骂我多嘴了。你们知道不?邱大妈人好,常到我店里来买东西,是我们最要好的客人,我们不该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万一,万一这事和邱大妈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不是我在背后乱嚼舌头了吗?她知道了会嫌我们话多的,以后就不上我们店里来了。我婆娘也说了,也在开店的越来越多,生意不好做,抓到一个算一个啊。”

  当天晚上,于天青和王之问就把邱大妈叫到了他们租住的那间房里,先是问了问水电费,接着又扯了扯隔壁住户的情况。

  邱大妈听他们主动提起水电费,觉得他们好相处,话闸就打开了。于天青忽然拍了拍脑门道,“对了,邱大妈,下午你不在家里时候,我看到有个漂亮小姐来找你。她说以前就住在我隔壁房间。因为你不在,她就先走了,说过几天再来看你。”

  “有这种事?不会吧?”邱大妈吃惊地说:“她真的说以前就住在你隔壁吗?”

  “那还有假?”于天青道:“我当时收了点货回来,进房间拿包烟抽。正好,就看见这小姐了,她主动上了楼,还指了指旁边,说以前就住在隔壁的这间。啊哟哟,长得可漂亮了,多水灵啊,就跟电视里的女演员一样。”

  “这么说真的是她。”邱大妈说:“她还说过别的什么吗?”

  “没有,噢,对了,”于天青道:“她说你肯定知道她的,她叫什么什么的,什么名字来着?瞧我这记性,我一下子又忘了。”

  邱大妈硬是不吭声。

  于天青又道:“好像是什么娟,什么兰,啊呀呀不对,想不起来了。大妈,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也想不起来了。”邱大妈说。“她可能是来找她弟弟的吧。好像她有个弟弟在綮云江化肥厂当搬运工。以前说要把弟弟介绍到别的地方工作,这回可能有眉目了吧?”

  说完,邱大妈好像心事很重似地,又补充道:“女孩子长啊,长得太漂亮未必是好事。我看她那样子,就怕她又惹事了。我们做房东的,只想老老实实收点房租过日子,也不想房客惹事的。你们以后也要当心,出格的事千万别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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