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敢不敢说出，你对我做的那些恶心事？”
我死死的瞪视着他。
陆钰用力吞咽一下，移开了目光。
这位曾经征战沙场，靠着杀敌的功劳拼来侯爵之位的靖远侯，竟然心虚的不敢跟我对视。
他越是心虚，叫喊的声音越大，“这孩子当然是你和我的血脉。”
“林知雨，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你连这都不知道，你肯定是邪祟上身了。”
他直接命令大理寺卿：“把她关起来，快把她关起来！”
在陆钰大喊大叫的空挡，收到请帖，来参加百日宴的宾客也陆续到了。
客人们听见陆钰的叫喊，再见到屋中死状可怖的人，看向我的目光俱是惊惧憎恶。
“靖远侯是武将，靠着军功才有如今的地位，如今被砍断手脚，成了废人，仕途是彻底完了。”
“林知雨居然杀了亲生女儿和父母，定是邪祟上身，赶紧把她烧了，免得她再害人！”
“真是可惜了，林知雨的命多好啊，父母疼爱她，夫君也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在宫中做了五年女官，靖远侯便等了她五年，她一出宫就把她八抬大轿迎娶回家。”
这些话，我恍若未闻。
我只死死地盯着陆钰，咬牙切齿的问：“你确定那孩子是我的亲生女儿？”
此时，陆钰提拔起来的下属武官们也到了。
陆钰有了底气，高声呵斥：“你连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都不认得，果然是个邪祟上身的妖孽。”
“来人，把她捆了烧死，快把这个妖孽烧死！”
武官们当即朝我围过来，其中一人粗鲁的拎起我的胳膊。
大理寺卿面色一沉，大喝道：“放肆！此事究竟如何，还得陛下做主，你们想越过陛下，动用私刑不成？”
“你们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吗？”
陆钰见状，立刻催促武官们赶紧杀了我。
武将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我看着陆钰四肢尽断，只能瘫在地上无能狂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几声。
没曾想，我的心口猛地一阵剧痛，嘴角溢出鲜血。
我漫不经心的擦掉嘴角的血，“夫君，你明知你给我下的毒已经深入肺腑，药石无灵，还这么急着要杀我，是怕我把你的秘密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说出来么？
四周霎时间一静，众人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有人窃窃私语，猜测这其中或有什么隐情。
我笑中带泪，“你让稳婆故意把我的胎位弄偏，险些让我难产而死。”
“而我侥幸平安生下孩子，你又偷偷给我下毒，使得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因生产而虚弱致死。”
陆钰的脸色愈发难看。
众人的胃口也被我吊了起来。
我却不说了，我看向大理寺卿。
“大人，我接下来的话涉及机密之事，我要面见陛下和娘娘。”
“至于陆钰有没有对我下毒，大人让人给我把脉便能验证真伪。”
大理寺卿冷冷打量我。
我毫不心虚的跟他对视。
最终，他挥挥手，先前给陆钰疗伤的大夫立刻过来，刚摸到我的脉，大夫便面色大变。
“大人，乐安县主中毒已深，没救了。”
“属下只能暂时吊住她的命。”
他连忙吩咐人去熬参汤，又去写药方。
大理寺卿沉声道：“在皇上降下旨意之前，本官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乐安县主。”
此话一出，武官们只能作罢。
5
我喝了参汤，又灌下一碗药汁。
宫中终于来人了。
我松了口气，身体一软，就要向后倒。
大夫赶紧扶住我。
我对他道了谢，扭头去见陆钰满头冷汗，仿佛虚弱的要晕倒。
我冷笑，“陆钰，你要装晕吗？”
大理寺卿立刻给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连忙跑上来，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他的人中。
陆钰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最终也没晕过去。
皇上在御书房接见我们。
陆钰一被抬进来，他的惨状便将在场的大臣吓得够呛。
立刻有跟陆钰交好的大臣请求皇上处死我。
“靖远侯乃是朝廷栋梁，这毒妇竟然砍断他的四肢，实在是嚣张狂妄。”
“陛下，不处死这毒妇不足以平民愤！”
皇上脸色黑沉。
陆钰是他得用的臣子，原本要命陆钰近日要去镇守边关。
是陆钰说我即将临盆，他想看孩子一眼再走，这才暂时留了下来。
陆钰撑着断腿和断臂，艰难的向皇上行礼，哭着求皇上为他做主。
“岳父和岳母待她如珠似宝，却被她割喉而死，就连亲生女儿也被她喂了砒霜。”
“请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皇上猛地一拍桌子。
皇后娘娘却按住皇上的胳膊。
她轻声道：“乐安县主以往在宫中行事有度，并不是个心狠的。”
“她杀人后并未逃跑，而是留在原地，请求面圣，定也是有话想说。”
“陛下，不如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我感激的对皇后磕头。
随后，我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礼，问：“陛下，不知您心中可能有过这样的疑惑？”
“当年您钦点的状元郎明明惊才绝艳，嫉恶如仇，为何外放五年后回京后会变得才能平平，整日只知官场钻研，而不思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皇上面露错愕，“你知道？”
我点头，喉咙里挤出悲戚的哭声。
我哭着，说出一件林家秘辛。
林家曾经出过一对双生子，因双生子不详，这对双生子的父母为了保护孩子，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一个孩子养在人前，一个人孩子被他们藏了起来。
时光荏苒，被养在人前的孩子才华横溢，不但高中状元，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好心肠。
他主动请命外任，去做一县父母官。
皇上很喜欢这个状元郎，亲自给他挑选了一处南方的小县。
状元郎欢喜的带着家眷赴任，他那个被藏起来的兄弟也在其中。
他想借此让兄弟立些功劳，以后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最初的两年，状元郎做的很顺心，直到他撞破当地豪族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他当即写了密折要送入京中。
可惜，还没等他的折子送出来，便被豪族察觉。
豪族的家主买通了状元郎的双生兄弟去偷奏折，却被去而复返的状元郎发现，在争执中，状元娘被双生兄弟一刀捅死。
说到这里，我已经满脸泪痕。
我看着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哑声道：“状元郎被杀后，他那双生兄弟跟豪族家主密谋一夜，为了掩盖此事，他们最终决定由双生兄弟冒充状元郎。”
“因状元郎的妻子身子差，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他们毫无负担的杀死了她。”
“状元郎的双生兄弟占了他的家产，养着他的女儿，靠着豪族的扶持，回京后，一路升至尚书……”
我说着，缓缓看向陆钰。
6
陆钰瞪大眼睛，表情满是惊恐。
他冲我连连摇头，“别说，别再说了。”
看他这副恐惧的模样，我露出快意的笑，“那豪族便是陆家，顶替状元郎的双生兄弟便是现在的林尚书！”
“而我，是被杀的状元郎的女儿！”
御书房中的众人全部被我的话惊得呆住了。
有人喃喃道：“我与林尚书是同科，在他外放前也有旧交，可他回京后，竟仿佛不认识我一般，话都不同我多说一句，原来是被人顶替了？”
这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
“胡说八道！”
“林知雨，你为了逃脱杀害亲生父母的罪责居然如此污蔑义父义母！”
“陛下，娘娘，林知雨妖言惑众，她的话不能信。”
我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是林柔。
我慢慢的说：“义妹，不，我应该叫你堂妹才是。”
林尚书对外说林柔是他的义女，实际上，林柔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林柔满脸愤怒，疾步跪到皇上面前。
“陛下，若是义父义母真是被人顶替，那他们何必留着林知雨？”
“养虎为患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
此话一出，我再次看向皇后。
皇上顿了顿，也看向皇后，露出几分恍然。
唯有林柔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我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好心为她解惑。
“林尚书夫妻没有杀我，是因为我在跟着亲生父亲去赴任前，因结缘巧合结识了尚在闺中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经常带着四岁的我玩耍，京中的夫人和贵女们大都见过我
所以他们不敢让林柔顶替我，更舍不得杀了我。
他们给我灌了药，让我失去了四岁前的记忆，骗我说死去的是我的叔叔和婶婶。
可是，在最初的那几年，我总不敢跟他们亲近。
心中隐隐觉得，我的爹娘似乎不是这般模样。
他们对我的慈爱和包容，让我渐渐放松警惕。
直到我难产时，生死一线，我想起了一切。
我面上多了决绝，“陛下，我的亲生父亲在进京科考的路上摔断过腿。”
“如今林家祖坟里埋着的究竟是谁，验一验尸骨便知。”
爹，娘，是女儿不孝，让你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我重重的磕在地上，泣不成声。
但，事情还没说完。
我极力忍着悲伤，打起精神，从怀中掏出几封密信。
“陛下，这是陆家老宅送来的密信，其中便涉及当年豢养私兵之事。”
陆钰又慌又怒，甚是想撑着残肢来杀我。
“她疯了，她是个妖孽！”
“杀了她，杀了她啊！”
林柔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竟不顾一切的扑向我。
她面容扭曲，“你这个毒妇，杀了义父义母不算，竟然还要污蔑他们的名声。”
“你去死！”
7
可惜，在林柔掐上我的脖子前，便有太监宫女冲上来，把她拉扯开。
陆钰和林柔的慌张证明了一些事。
皇上沉吟片刻，命人京城郊外的林家祖坟验尸。
陆钰指着我叫骂的声音愈发尖锐：“你杀害亲生女儿证据确凿，理应处死。”
我看着彻底放下伪装，恨不得亲自杀了我的陆钰，心仿佛被生生掏了个洞。
这就是我交付真心，满心希望能跟他恩爱一生的夫君啊。
胸口的痛楚愈发明显，疼的我浑身颤抖。
我冷笑着，“亲生女儿？那分明是你跟林柔的女儿！”
“陆钰，在皇上面前，你敢不敢说出当初我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她降生后，又被你怎么处置了？”
陆钰面如死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我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你没脸说，我来说！”
我跟陆钰的孽缘，要从我回京后说起。
回到京城不到半年，林尚书因办事不利，被皇上斥责冷待。
为了保住官职，林尚书心生一计，他要送我入宫做秀女。
当时，他慈爱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女儿如此的花容月貌，皇上定会对你恩宠有加。”
“待你诞下皇子，便能保林家无忧了。”
我那时惊愕的看着他，心中痛苦极了。
我想不通爱我如命的爹娘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后宫，而不是为我寻一良人。
我哭闹着，不肯入宫，林尚书夫妻每每温声软语的劝我。
看着他们苦涩的笑，渐渐地，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任性。
我想着若是我入宫能让爹娘开心，那我便去。
我独自去见他们，想跟他们认错，谁知，到了他们的房门外，我听见他们跟林柔说的话。
娘亲满脸冷漠，眼中甚至带着厌恶。
“林知雨若是还不愿意，便给她灌下一副药，报个急病横死，让柔儿进宫。”
“她这般不懂事，还不如死了好。”
“这么多年，养条狗还知道对主人摇尾巴。”
明明正是盛夏，我却觉得浑身冰凉。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
第二日，我便松口愿意进宫。
进宫后，我没有去服侍皇上，而是去做了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女官。
在我成为女官的一个月后，我见到了陆钰。
陆钰对我一见钟情，疯狂追求。
他不收妾侍通房，宁愿等我出宫再娶我。
以前，我沉浸在陆钰给我的温情里，只觉得他的出现，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可我恢复记忆后，我渐渐想通了。
陆钰觉得我在宫中，他无法掌控我。
我曾经听到陆钰愤怒的质问林尚书为何要送我入宫。
最初，我只觉得陆钰是觉得我在宫中当差不易，心疼我。
现在想想，他怕是觉得林尚书夫妻做了件大蠢事。
毕竟，我在皇后娘娘做事，只要想起当年的事，随时能告诉皇上。
所以，他用深情，用成亲把我从皇上身边带走，让我合理的死去。
产后虚弱而死，是他给我选的死法。
“陆钰，你爱的不是我，而是林柔。”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将林柔生下的孩子换给我，待我死后，林柔以照顾孩子的名义嫁给你。”
他们这对狗男女，要踩着我的尸骨成全自己的好名声！
8
我气愤至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的倒在地上。
双眼始终盯着陆钰。
他见我这般模样，居然庆幸的松了口气。
这便是我爱过的男人啊……
大理寺卿立刻说：“林知雨身中剧毒，已经入了肺腑，此番怕是怒火攻心，毒发了。”
皇上立刻宣御医。
经过御医的一番救治，我缓过一口气。
皇后娘娘满脸不忍，“知雨，你先去养养身体，待身子好些，再说这些事。”
我摇头，“娘娘，我的时间不多了，求您让我说完吧。”
皇后娘娘叹息一声，没再劝我。
我起身，踉跄着走向陆钰。
陆钰面露惊恐，连连后退，牵动四肢的断口，鲜血流出。
光洁的地板上拖拽出血道子来。
我悲怒到了极致，反而轻笑出声。
“陆钰，除了洞房那日，是你和我共度春宵。”
“此后的三个月，你为了讨好林柔，日日给我下迷药，找街边的乞丐流氓来侮辱我。”
“你想灭口，你杀了我便是，为何要如此作践我？”
成婚前，我与陆钰私下相处时，他总忍不住亲我，抱我。
可自从洞房后，每当我白日想跟他亲密些，他便找借口离开。
虽然他极力掩饰，我还是发现他看我时，眼中带着厌恶。
好似，我是个臭水沟里的脏东西。
我那时面上不显，心中却痛苦极了。
始终想不通，陆钰为何要如此待我。
直到我生产那日。
他以为我生完后晕了过去，实则，我清楚的看见陆钰满脸厌恶的抱着我生下来的孩子。
“这丑东西也不知是谁的种，看他一眼就恶心。”
刚出月子的林柔笑的花枝乱颤。
“左右不过是街边的乞丐，说起来，林知雨的本性还真是放荡，不但在脏污乞丐身下承欢，还揣了他们的种。”
陆钰满脸冷漠，掐死了我生出的孩子，将林柔的孩子换给了我。
他们怕我发现孩子不对，便说我身体虚弱，需得静养，并不让我多看孩子。
他们还百般劝说我，让我推了皇后娘娘给我的编书差事，将我彻底困死在内宅。
我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看向林柔。
“娘娘，据我所知，林柔曾经告病，养了将近一年，近日才重回您身边做事。”
“这一年，她不是生病，而是怀孕生孩子去了。”
皇后娘娘沉着脸，立刻吩咐嬷嬷带林柔去检查。
林柔手脚并用的挣扎，“不，我不去，我没有生育过！”
嬷嬷带着宫女太监，强硬的将她拖进内室。
重新出来时，林柔面如死灰，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嬷嬷恭声道：“启禀陛下，娘娘，林柔的确生育过。”
这时，有人进来回禀，在陆钰的书房中找到了陆家养私兵的证据。
陆钰脸色惨白，彻底瘫在地上。
圣上大怒，陆钰和林柔被判凌迟，陆家被抄家。
我亲自对陆宇和林柔行刑，将他们生生活剐。
他们咽气后，我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人若死后有灵，黄泉路上，我定要将他们嚼碎生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