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呼吸都发热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刚进浮乐楼那年。
那时沈三母子合计将自己像个物品般置换,而他最后那点尊严不允许自己真做了被人用来寻欢作乐的小倌。
那时他年少,一点不懂忍耐和谋算,一味地抵抗,蛮横的抗拒。
导致老鸨气急,命常德狠抽了他十鞭,又将他浸入盐水缸,封住缸口,只留一点水面和缸顶之间的空气给他。
当时太过痛苦,以至于如今的左清龄迷糊中都下意识的紧皱眉头。
盐水蛰着伤口,叫人难以忍受。
封住的缸顶底下是无尽的黑暗,他记得自己当时从那漏出一丝光亮的木盖缝隙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
像要窒息的鱼一样,拼命喘息,一直到他昏厥。
老鸨见他没了声,便连手脚也懒得束缚,直直扔到浮乐楼后堂,将他交给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手中。
昏昏醒醒,左清龄在那后堂熬了三天,硬是凭借心中那份绝望的恨意和为左家报仇的执念,拼命活了下来。
原来鞭子和盐水,再加三天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自那之后,他学乖了,好像突然开窍一样,再也不会天真任性,轻易相信人心。
在那次盐水鞭伤结痂中,在无尽痛苦和绝望中,左清龄给自己的心也包裹了一层铠甲。
他变得很少笑,变得越来越冷漠。
也是自那次挨打之后,他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
前前后后病养了将近三年,才逐渐的恢复些元气。
这断续的病全拜浮乐楼老鸨所赐。
左清龄本来就出身于世家清流,他周身永远带着一股与世无争,不染世俗的清贵公子气质。
而如此气质的他的病弱姿态,惹得男女倾慕不已。
扭曲的人心,使他变成浮乐楼的病弱贵公子。
而短视恶毒的老鸨为了她生意红火,要么不给他治病,要么给他胡乱灌药,就等着他那姿态为浮乐楼招揽客人。
后来,后来老鸨怎么没的……
左清龄迷迷糊糊中问自己。
原先的低烧已经变成炽热的体温,这感觉就好像自己又回到当年不断发热的日子。
他的回忆好像走马灯,不停的在他眼前回顾。
此刻那些屈辱、痛苦的经历,正不断的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左清龄已经陷入梦境,他在梦中孤身一人,拼了命从浮乐楼楼下厅堂奔跑。
不知道为什么,左清龄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跑!跑下去!
厅堂有人能救他,厅堂有人在等他。
推开那些试图阻拦自己的浮乐楼打手护卫。
撞开那些涂脂抹粉的小倌。
避开狰狞怒骂的老鸨。
左清龄踩着那木梯一路向下,不料慌乱之间竟失足滚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断裂一般,连呼吸都难以继续。
逐渐涣散的意识中,左清龄四下望去,身边竟都是些带着可怖面具的人,就那样站在一旁,围观他,嘲笑他,蔑视他。
没有人。
厅堂里没有人。
左清龄心中猛然生起恐惧。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这次没有人来救他。
他只能在这个肮脏,可怖的地方,离开世间了。
一丝星光,从浮乐楼四周的窗户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