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岑注意到了,可她没出声。她对耿宇邀自己出来的意图,起初确实是没底的。当然聊到现在,要说没有一丁点儿预感,也不尽然。
她放下筷子,低头喝了口饮料,一顿饭已经接近尾声,她想走了。掂量半天后,她抽出张面纸擦了擦嘴,笑着说:“其实那天你发信息给我,我还挺纳闷的,心想你总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吧?”
终于还是忍不住,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就这样问了出来。
毕竟分开多年,耿宇或许早忘了她这直率的脾气,也可能是一时间不太习惯,怔了好一会儿,才否认:“没有。”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话音刚落他又连忙补上一句,笑了笑,竟像是在讲趣话似的。
高岑立刻朝他看去,问:“什么事啊?”
耿宇没回答,却提议:“吃完饭我们去先锋书店逛逛怎么样?我正好要买本书。”
这让坐在对面的高岑不由挑了挑眉,那日路季南的话突然涌入脑海中,她暗里感叹,或许真让他给说中了。
其实耿宇的想法本不难猜,她之所以到这会儿才洞悉,主要还是他看她的眼神再正常不过,瞧不出丝毫暧昧的成分,就跟对待一个普通的朋友没两样。
她并不傻,成年人做事大多还是权衡利弊,她甚至都能逐条分析出耿宇选择她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些,他们知根知底,又有段旧情,再说年纪都差不多。她看得出来,他挺想结婚的。
在这方面,两人的目标倒是出奇一致。
“好啊。”她想了想回他。
他起身结账,两人走出餐厅。这里离南京大学鼓楼校区不远,经过校门口的时候,高岑忽想起学生时代的豪言壮语,笑了下。
耿宇问她笑什么。
“初中前,总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要读南京大学,其他学校都没意思。”不仅仅是她,南京人,甚至所有的江苏人,都对南京大学抱着极高的崇敬和向往。它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简直无可撼动,只比清华北大略低了些。
这种念头就跟小时候畅想未来一样,长大后要当宇航员、科学家,没实际概念的。年纪愈长,才愈发意识到这些遥不可及,最后事实证明大家都只是普通人,庸庸碌碌才是人生常态。
“我们学校今年倒是考了三十几个南大,主要还是学校的生源好——”耿宇转而问她,“你知道我每天在学校最怕什么吗?”
“是什么?”
“最怕学生们课间来提问,有时候我坐班看晚自习,那是如坐针毡。你不晓得,越是尖子班的学生越是难带,有些孩子是真的厉害,天生就是学习的好料子。他们拿给我解答的题目吧,难得要死,我又不能直接说我不会。”
高岑闻言笑得有些大声,她倒没吃饭那会儿拘谨了,打趣道:“没想到耿老师你也有蹩脚的时候。”
耿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侧身看她说:“高中么,还是要以引导学生为主,不过我们老师自己也在不断学习的。”
学习是件好事。说起来这些年高岑来过先锋书店多次,偏一回也没偶遇过他。今天这边有个新书分享会,读者很多,同时慕名前来打卡的游客也不少,先锋书店的明信片长廊如今已成特色,挤满了人。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它只占了书店一小角落。高岑想起来,他们还在上面留下过文字,至于具体写的什么,她记不清了。
她陪他挑好书,告诉他自己要回家了。有些话,他不说,她也是看破不说破。耿宇叫住她:“高岑,你等会儿——”
他讲了许多,但都跟感情不搭嘎。他圈子小,这个年纪再谈结婚尴尬得很,高不成低不就。老师工作稳定,不过现实条件也摆在那儿,辛辛苦苦教书直至退休,这辈子一眼能望到头。
高岑觉得耿宇某些话还挺有道理的,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人到他们这个年纪,都不该满脑子只装着情爱。就像她,不也能为了找到合适的对象,而选择去相亲吗?
耿宇最后问她:“你觉得我们再重新接触接触怎么样?”
高岑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本来她今天赴约,压根没想过这一茬。老实说,她开车来的路上还在考虑,后天上班究竟怎么才能偷偷将海产品拿给路季南而不被同事发觉。